说起眼下的作文教学,语文教师往往是忧大于喜。无病呻吟的“为赋新词强说愁”,胡编乱造的父母“死亡率”或“离婚率”居高不下,一句“屈原向我们走来”几乎可以通吃高考作文……学生作文缺乏真情实感,似乎成了“常见病”和“多发病”,也成了语文教师经常谈起而又深感无奈的话题。
近日翻看学校文学社刊物《凝眸》,几位藏族学生写的习作却让我眼前一亮,虽然文笔还稍显稚拙,但情感纯朴真挚。我很欣喜、很感动,并且很有一种想和大家分享的冲动。
我们学校是上海市基础教育的援藏单位,目前有64个藏族学生在校就读。为了使这些来自世界屋脊的孩子们尽快适应全新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学校组织了“共同的家园”、“走进上海人家”和“敬老院义工服务”等社会实践活动,帮助他们健康成长。在上海就读期间,他们的个子长高了,人壮实了,也更懂事了,而一直没有改变的,是他们纯真的心灵和开朗的性格,以及对父母、对老师、对家乡、对祖国的感恩和挚爱之情。在他们的笔下,离开家乡时著名歌唱家才旦卓玛像普天下的奶奶一样对自己孙辈无微不至的千叮万嘱;得知家乡地震时“我”牵挂亲人的焦虑心情;“似乎老了,憔悴了”的母亲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朵灿烂绽放的百合花”的真情流露;“心在草原,到哪里都是草原。在祖国的大家庭中,到处都有我的亲人”的由衷讴歌……这些情真意切的文字足以感染人、打动人。
我们不必讳言当前作文教学中的诸多问题。语文教学专家、广大语文教师,还有一些关心教育的社会人士都为此“把脉开方”,提出了不少意见和建议。无论是引导学生多读书、读好书,从阅读中增加积淀,还是进行必要的写作技能指导和训练,这些都是作文教学的应有之义。然而跳出“就文论文”的狭隘思路,从“育人”的角度来审视和实践作文教学,引导学生做真人、抒真情、讲真话,真正做到鲁迅先生所说的“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这或许是更为重要的。平心而论,这些藏族学生的汉语水平与上海学生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但在读他们的作文时,都会有一种“真”得可爱,“真”得感人的感觉。我们是否可以由此来思考一些问题,并从中得到一些启示呢?
王纪铨上海市新中高级中学
心在草原
白玛央金
草原、雪山、蓝天、白云、牛羊、歌声……这一长串的词便是我常常在梦中出现的生活剪影或片段。
群山环绕的草原上,牛羊成群,牧歌缭绕。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山后散出,映着山顶的积雪,慢慢地撒满整个草原。牛羊悠闲地吃着带着露珠的嫩草,享受着美好的时光。我的身份便是一个牧羊女,我趁着早去不远处的寺庙祈福,希望一切安好,希望怀着羊羔的母羊能顺利地产下小羊,佛祖保佑它们母子平安。
清清的雪水是山神唱的歌,慢慢地从山顶流下,静静地听,我总会听到它,悠长的,美好的。牛羊也会听到它,渐渐地睡去,又醒来。
午后,草原的气氛活泼起来了。孩子们在草地上打滚,欢快的笑声成为草原的主旋律。牧羊女们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说到少女们美丽的青春插曲,她们羞怯地笑了。赛马节上,小伙子们英姿勃发,在草原上驰骋,他们在马上豪迈地笑着。老人们看到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安详、幸福地笑了。
夜幕降临了,草原安静下来。满天的星星格外清晰,一闪一闪,美得让我误以为是调皮的羊羔跑到天上玩去了。草原上,牧民们在帐篷里生起了一团团火,火光透过帐篷,从外面依稀可以看到亮光。一点一点的亮光分布在草原上,像一颗颗星辰,分不清到底是我来到了天上,还是世上原本就有两片天空。这时,不知是谁家的阿妈按捺不住唱了起来,歌声在夜空中显得更加悠远……
就这样,夜越来越深了。人们都静静地睡去了,牛羊睡了,流水睡了,大山也睡了。他们做梦了,梦到了更加明媚的明天。
我也做梦了,梦到自己生活在这样一片草原上,大地为席,天空为被,听着悠扬的牧歌渐渐入睡,永远听着心中的牧歌入睡。
我现在学习、生活在上海这个现代化大都市中,和在草原时一样,周围有许许多多爱我和我爱着的老师和同学。我想,心在草原,到哪里都是草原。在祖国的大家庭中,到处都有我的亲人。
【点评】本文原是一篇考试作文(原题为《我向往这样的生活》),据小作者说,在两个小时的考试中,除了答其他试题外,她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写成了这篇文章。她还说,文章是一口气写成的,很顺。很多话本来心里就有,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写出来了。朴实的话语道出了现在写作教学中往往忽略的一个真谛:我手写我心,笔端中流淌出来的才是真情实感。(王纪铨)
雪域雄鹰翱翔在蓝天
次旺贡嘎
央视直播的元旦迎新晚会上,我最慈爱的奶奶正在深情地演唱藏族人民歌颂伟大祖国的歌曲,这不禁使我回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一天,我要离开家乡西藏到上海求学。高原上空还挂着闪闪的启明星,全家人就已早早起床了。家人们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一边叮嘱着第一次出远门的我。爸爸再一次仔细地检查我的行李,直到确认没有任何遗忘才放心。最疼爱我的奶奶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初到上海,吃饭可能不习惯,但是要努力适应,男孩子要多吃一点,身体才壮实。上海的气候和西藏不一样,要随着天气冷暖增减衣服,小心受凉感冒。要听老师的话,与同学和睦相处,多多学习他人的长处,自己才能进步得更快。不要太贪玩,要好好学习。只有努力掌握知识本领,将来才能更好地建设祖国,建设家乡……”
果然,到了上海后,我首先遇到的就是“吃饭关”。我们家乡的菜带点麻辣,而上海菜比较清淡,还带甜味,刚开始还真不习惯。学校知道后,就常常让食堂的师傅做点适合我们口味的菜,而我和同学们也努力适应上海口味的伙食。现在,我仍然很爱吃家乡口味的饭菜,但觉得甜丝丝的上海菜也挺可口的呢!
第一次离开家人,刚开始我不知道怎样打理自己的生活。学校里像爸爸妈妈一样关心我们的生活老师手把手地教我们叠被子、洗衣服、打扫宿舍……现在,我的生活已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刚到上海学习,由于语言、基础等方面的原因,我遇到了不少困难。老师们根据我们的基础调整教学进度,还牺牲休息时间为我们辅导。现在,我们的学习成绩都有了提高。在上海市组织的诗歌朗诵会和作文竞赛中,我们的同学还得了奖呢!
最难忘的是学校开运动会,在老师和同学的鼓励下,我报名参加了100米短跑比赛。我站在起跑线上,我们班的“粉丝团”在看台上起劲地呐喊助威。想到要为集体增光,我顿时勇气倍增,迅疾地向终点冲刺,就像我们家乡人所喜欢的藏獒一样勇猛无比。在同学们的助威欢呼声中,我获得了冠军。冲过终点的一刹那,我真感到自己变成了雪域雄鹰,翱翔在祖国的蓝天上。
【点评】本文作者是个为人真诚朴实、上进心强的西藏男孩,“文如其人”这句话用在他身上是很恰当的。我们不否认写作技巧在作文中的作用,但“为文”离不开“为人”这一点,是什么时候都不该忽视的。(王纪铨)
世上最美丽的手
德白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无论是年迈的奶奶还是刚上小学的妹妹,照镜子,是她们每天都不会忘记的“功课”。而我的妈妈,一个爱漂亮的女性,她的黄金年华却是在劳碌中度过的。
绝不是我自夸,我的妈妈很漂亮。也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她不大化妆,但“画甲”却是她的最爱。我童年印象最深的是妈妈指甲上鲜艳的紫色百合花。常常是一天忙碌后,她便会伸出手,时不时地在我眼前摆弄一番。我经常调侃妈妈说:“这手啊,又胖又短,真是苦了这百合花啊!”“才不是呢!前几天一家手模公司还请过我呢!”就是在这样的调侃逗趣中,我拥入了妈妈的怀抱,享受着那一刻的母女深情。直到现在,我还一直记得妈妈温暖怀抱中那淡淡的香味。
十二岁那年,我考取了上海的中学,离开了家乡和亲人。四年光阴一晃而过,如今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去年六月我回到家乡,眼前的母亲似乎老了,憔悴了。我回家的第一顿晚饭全是妈妈操办的,满桌子都是我爱吃的菜。吃过晚饭,妈妈又忙着刷锅洗碗。
忙完家务,妈妈抱着我,我把头深深地埋进妈妈的怀中。当我看到妈妈的手时,内心一震:手指的每个关节处都丝丝泛红;皱纹,这该死的皱纹啥时爬到了妈妈的手上?眼前的皱纹记录着妈妈的辛劳,而那鲜艳的紫百合花也早已从妈妈的指甲上褪去。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宝宝不用担心。这手啊,它娇嫩得很,一碰洗衣粉、洗洁精就过敏,不碍事的。其实妈妈一点儿也没变老哦,只是懒得去护理它罢了。”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再一次地抱住了妈妈。我希望妈妈明白,我心中有千千万万个感谢,千千万万个思念……
妈妈,您是世界上最美的女性,您的手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手,您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一朵灿烂绽放的百合花!
【点评】作者通过前后两次对母亲手的描述,以小见大地折射出母亲为家庭所作出的牺牲和所付出的辛劳,同时也深情地表达了自己对母亲的爱,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吴国昌)
我最大的愿望旦曾尼珍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女儿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你们知道吗?那就是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与你们在一起,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就算要到很远的山上去放羊,也不觉得苦,因为我的辛苦可以换来爸爸妈妈的休息时间。
在电话里听到你们的声音,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也许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吧!爸爸,上次坐火车,我们把拉萨和那曲火车站的时间表看错了,上午11:35前就到了那曲火车站。我一个人进了候车室,才知道火车11:35刚从拉萨发出,这意味着我要等四五个小时才能上车。我正焦急地等待,没想到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原来你想在外面看着我坐的火车开走再回去,但问了车站的人,才知道火车才从拉萨出发。你建议我先回到那曲市中心,但我担心来来回回既浪费钱,又容易耽搁时间。你就陪着我在火车站等了四五个小时。我劝你先回去,你说要等我坐的火车开了才离开。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只有你,爸爸。
描述亲情、亲人,我的语言好像缺少了什么,有些内心的感动,我找不到适合它的词汇。你们给我的爱,在我的心里真的比草原还大,比雪山还高。
离开你们,来到遥远的上海读书,我会把思念化为学习的动力。请你们相信,我会好好锻炼身体,努力学习,做一名优秀的高中生。
爱你们的女儿
【点评】作者是个非常懂事的女孩。她很有孝心,乐于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