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的流向
作者:边芹
(话语的流向绝不是自发的,而是每一个“节点”都把控好的“人工渠”,是有意识的接力和传递过程,越是高叫“言论自由”的社会,监控机制越严密和隐秘;这也不是一场公平游戏,而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方向,构建自身和解构对手的“话语平台”缺一不可;这里面更不存在偶然,“从天而降”的馅饼无一例外都落在被挑中的人手里;话语是现代战争的标准武器,话语流向事关国家与文明的生死存亡,像打仗一样需要知己知彼,精心谋划。)
有人可能追问:绕一大圈否定了中国又能达到什么目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谁来占据文明制高点。占了文明制高点,才能抢占道德高地。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抢占文明制高点而不能平起平坐、对话交流呢?这就进入了所有谋略的中心:如何拥有话语权。话语权的搭建是精心操控的巨大工程,绝不是善良、公平心、开放、透明甚至自身的强盛就能拿到的。首先要占据制高点,才能控制话语的流向。一般人只看到话语权是国力和霸权的产物,而忽略它同时也是一个精密的操纵系统,没有神不知鬼不觉的技巧,光靠嘴大建起来也不服人。而技巧的核心就是话语的流向操纵谁手。
由于流向决定了话语权实际在谁的手里,抢占制高点就是重中之重,是决定流向的关键。而能否占住制高点,就在于文明的自信。试想如果上层精英不守住闸门,让民众长年接触比欧洲古代文明发达得多的中华文明,老老实实告诉他们世界史的真实景象,维持了两百年的文明制高点不就摇摇欲坠了吗?当年靠兵舰火炮把我们几千年建立的文明自信打掉,又怎么能轻易让你复活呢?文明的自信就像肢体的一部分,一旦被截掉,再生亦难,文明本身随着自信的消失而消失,并非天方夜谭。长年维持这种自信,我们中国人以为就靠文明自身的品质,这样想非常本真,在没有恶意者的世界是行得通的。但不幸的是,近代中国遭遇了需要绝对精神统治权的征服者,他们并不只是抬高自己,而是毁誉和抹杀别人。用并不诚实的手段刻意维持的文明自信,为永远占据文明制高点,提供了广泛的民间认同,亦为不择手段把持话语权,最大限度地杜绝了民间的反感或不配合。因为夺取永久话语权并不是靠一种公正的权威,而是操纵的技巧:让我的话语不受阻挡地流向你,而你的话语流不过来。目前这个世界所谓的“拥有话语权”,就是这么回事。在这里,制造认同是双向的,构建文明自信是在拿掉了对手的文明自信的基础上实现的,使得话语的流向不但不受阻挡,反被欣然接受。
抢占文明制高点为占领道德高地提供了先决条件,而两个“山头”一占,就控制了话语的流向。短短几句话里,用了制高点、占领、高地等战场用语,是因为话语早已被用作武器,话语的流向是一场精准谋划的战争。引一位法国汉学家的话说:中国在这场图谋已久的战争中至今处在不设防状态。世界转来转去在重复同样的悲剧。
掌控话语流向,明说明做的封堵往往事倍功半。当对手以话语作武器攻击自己时,最愚蠢的做法就是事先非但没有设法解构话语的权威,反而参与该权威的构建,等到被击中要害,才不得已采用“闭眼术”招驾。控制话语的流向是一门技术,主要在掌控“节点”,重要的“节点”像闸门一样,是绝不放手的。控制“节点”比公开下令禁止触碰某条红线要聪明得多,首先让绝大多数人看不见操纵闸门的手,其次事先防范流向的逆转或分岔。总之如果没有把住“节点”,对手就可能占据制高点,话语的流向就会转到有利对手的方向,让自己落到不得不硬封的地步,那么即使封住,道德制高点也占不住了。
所谓“节点”,就是“话语平台”,控制“节点”,就是构建自己的“话语平台”,同时解构对手的“话语平台”。在这里,解构对手与自建是双管齐下,操纵舆论的力量不在于往自己脸上抹金,而在于往对手头上扣屎盆子!新闻(尤其是国际新闻)是为制造舆论而生而灭,国际间,“独立”的、“自由流通”的信息根本不存在,话语的流向绝非信息的“交流”,而自始至终都被视作一场战争!
对“节点”的控制有一张严密的网,从文化到体育无所不包,没有一个环节是疏忽的。舆论在此分对内对外两个营盘,同一批操作者,但内与外分得极清,对外的全控与某些国家的堡垒式自卫差别只在一个暗搞一个明做。就说体育,掌控“节点”的基本作法是不播放任何中国人有优势的体育比赛,连该运动本身都因长年信息封锁而从公众记忆中抹去,就好比美国人篮球世界顶尖,中国人就连看场篮球赛的自由都被剥夺了。如果中国人再敢于取得绝对优势,在这里就等于宣布此运动的“死刑”。其次是不传播任何中国自己组办的赛事;最后在各类国际比赛中封锁中国人参赛的事实。
比如环法自行车比赛是法国媒体暑期大炒的项目,除非不看报,不开电视,不听广播,否则逃不掉。然而就是这部每日家常“连续剧”的内容也是“过滤”过的。组委会邀请了中国自行车选手,但这种事不让法国民众知道。为什么?因为请中国选手参赛不似挑选大陆电影人,电影节请人艺术不是目的政治才是由头,不管大陆艺人自我感觉脸上多么风光,在法国这头就是为负面话语配料、送料的;而大陆自行车手参赛则难变成这个性质,除非个个违禁服药,既然属于正面话语的范畴,就必须阻止其流入。
邀中国人来,是为了中国媒体替法国旅游做宣传,也就是只让话语流出去。所以没有任何一家电视台或报纸提供哪怕一张中国人参赛的画面,媒介从业人员的自觉一律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民族自觉的权力意识、以及不与外人谋的内忠。直到赛后数月法国媒体报道西班牙冠军有服用兴奋剂嫌疑,顺带提到有一位中国自行车选手也被怀疑,中国人参赛才透过一则负面新闻泄露出来。
如此经营针对中国人的负面话语,经年累月,视利益需要时收时放,但大方向难变。法国民众对世界其实是两眼一抹黑,但从来不让他们觉察,“新闻自由”是操纵的自由,而不是知情的自由。比如嫦娥二号升天的新闻是封的;法国人也不知中国的高速火车比法国快;不知中国有退休制度(法国媒体声称中国人连退休二字为何物都不知道!);不知中国妇女与男人同工同酬(法国妇女工资比男人少百分之三十,但张艺谋的电影让他们眼里的中国男女永远停在了“大红灯笼”模式);不知中国能用高科技织布、炼铁、造汽车(至今多数民众认定中国人连织布技术都要偷法国的);不知朝鲜战争美国人是打不过才谈判的;不知从制瓷、造纸到印刷均传自中国;不知鸦片战争是英国人强迫中国人吸毒;不知法国参与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烧了圆明园……
这么做固然有心胸狭窄的解释,但关键还是出于控制话语流向的焦虑。如果在一个“节点”放任正面话语流入,表面看只是丢失了某方面的话语优势,无碍大局,但自己历来用“话语平台”明攻暗打,所以认定别人必行此道,为防范便秘密搭建了一堵“防火墙”,开任何口子都不敢掉以轻心,每一个口子,都在不同程度上给了对方“话语平台”,一个“节点”没有控制好,就可能引起连锁反应。体育还只是小“节点”,跟买一件物美价廉的中国造衬衫一样,难以撼动意识形态的话语流向。文化领域的看守就严密得多了,因为这是“话语战争”的主攻战场,一般采取全封或只放负面话语两个步骤,这样做既保证“话语平台”永远在自己手里,又让受众没有失去看世界的自由的感觉。比如中国电影在这里的“专家”嘴里,除了被挑来的几个电影人,其余均不存在。这一小把“幸运儿”若以媒体曝光排名次,也是参与反华大合唱的排前,才华不重要。中国人租下巴黎电影院自办电影周,那两本文娱节目表,居然连续两年把放映地点“写错”!可见之所以成天与竞争对手打“言论自由”牌,就在于自己早已握有将百姓视野圈进狭小区域的决胜牌。
对上海电影节也是滴水不漏封锁的,因为是掌握价值判断权的关键“节点”。一个民族做什么、往哪里走,就取决于它的价值判断。为此无论法国名人在上海得到何等荣誉,传媒万马齐喑,无一例外,名人也自觉遵从,在上海让中国人以为他们荣幸得很,回到本土则唯恐国人知道,与中国艺人拿外誉当上帝光环截然不同。最近中国媒体广泛报道前总统希拉克要到中国推销其回忆录,但这条新闻在法国是全封的。以希拉克与传媒的深刻联系会找不到几家媒体报道?为什么当事人与传媒在“防火墙体系”中配合默契目标一致?没有人会为这样的封锁抱怨失去自由,更不会把去外国电影节当成要争的福利。在他们看来这早已不是言论自由或艺术自由的问题,而事关价值判断权归于谁手,从价值判断权还可以引申到艺术定价权,在这里精英阶层人人有这种权力意识。
价值判断权直系文明的生存,单从经济上讲它也决定了几乎所有事物的定价权,简单说话语的流向不光决定一件衬衫、一瓶面霜、一块手表或一只手袋的定价权,也决定一部文艺作品乃至一个人的定价权。“中国造”质量同等价值却十倍或百倍之低,就是控制世界话语流向的看不见的手决定的。中国人还远远没有意识到这只看不见的手翻云覆雨的厉害,这只无形而有力的手可以以数年时间,用信息(甚至假信息)接力的方式,将某国产品变得一钱不值,等其陷入破产绝境以低价一举收入囊中。这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劫”!所以各国的“城墙”是阻挡“话语战争”、令看不见的手没法扩大“打劫”范围的最大障碍。各种“自由”、“独立”、“开放”的糖心丸也是为此抛出的。那些内外不分的民族,往往舆论的心脏控于他手都无知无觉。
电影和传媒是控制话语流向最周密的领域,因为是当今世界最便于使用、且不易暴露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有一群足以让中国人汗颜的忠诚卫士,其所用战术,没有明打明的教材,全是暗手,只能靠长年观察。我在《杰作流水线》、《电影的血统》、《电影的国际战线》等文中,对如何捧虚灭实地摧毁他国电影工业有较细的讲述,下面谈谈如何用电影为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