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文库
登录
注册

郑子家告赵宣子

2024-08-19 11:00    古文观止    来源:365文库
【题解】
 
郑国处在晋、楚两个强国之间,左右周旋,处境艰难。晋侯不满郑国摇摆不定的态度,所以在诸侯会盟之时拒绝接见郑穆公。针对这种情势,郑国的大夫子家修书给晋国执政大臣赵盾,历数了郑国对晋国极尽恭顺的侍奉,并且明言如果晋国再相逼迫,郑国将铤而走险,集合兵众拼死一搏。这封信绵里藏针,子家还不露痕迹地暗示郑国有依附楚国的可能。
 
【原文】
 
晋侯合诸侯于扈[1],平宋也。于是晋侯不见郑伯,以为贰于楚也。
 
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与之事君[2]。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难[3],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十一月,克减侯宣多,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十二年六月,归生佐寡君之嫡夷[4],以请陈侯于楚,而朝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陈事[5]。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往年正月,烛之武往朝夷也[6]。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陈、蔡之密迩于楚而不敢贰焉[7],则敝邑之故也。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见于君。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8]。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9]。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10]。’敝邑有亡,无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11]。’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命之罔极[12],亦知亡矣,将悉敝赋,以待于鯈[13],唯执事命之。文公二年[14],朝于齐。四年,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15]。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岂其罪也!大国若弗图[16],无所逃命。”
 
晋巩朔行成于郑[17],赵穿、公婿池为质焉[18]。
 
【注释】
 
[1]扈(hù):郑地名,在今河南原阳县。
 
[2]蔡侯:指蔡庄公。君:指晋襄公。
 
[3]侯宣多:郑国大夫。
 
[4]嫡:嫡子,此处指太子。夷:郑太子名。
 
[5]蒇(chǎn):完成。
 
[6]烛之武:郑国大夫。
 
[7]密迩:亲近。
 
[8]绛:晋国都城,在今山西翼城县东南。
 
[9]蔑:无。
 
[10]逞:满足。
 
[11]音:通“荫”。
 
[12]命:指晋国的要求。罔极:无穷。
 
[13]赋:军队。鯈(tiáo):晋、郑交界之地。
 
[14]文公:指郑文公。
 
[15]成:讲和。
 
[16]图:体谅。
 
[17]巩朔:晋国大夫。
 
[18]赵穿:晋卿。公婿池:晋灵公的女婿。
 
【翻译】
 
晋灵公在扈地会合诸侯,准备商议平定宋国内乱之事。当时晋灵公不肯会见郑穆公,认为他有二心于己而亲和楚国。
 
郑国的子家派遣信使带来书信,告诉赵宣子说:“我们的君王即位三年,召请蔡侯一同侍奉贵国国君。九月,蔡侯进入敝国,从敝国出发前往贵国,敝国由于有侯宣多的祸乱,我们的国君因此没有能和蔡侯同往晋国。十一月,平灭了侯宣多,就随同蔡侯去朝见你们的君主。十二年六月,归生辅佐我们国君的嫡子夷,为陈国朝见晋国的事请命于楚国,而后又来朝见晋君。十四年七月,我们的国君又到贵国朝见,以完成陈国朝晋的事情。十五年五月,陈侯从敝国出发前去朝见贵国国君。去年正月,烛之武辅佐嫡子夷前往朝见贵国国君。八月,我们的君王又前往朝见。陈、蔡两国接近楚国却不敢对晋国有二心,那都是由于敝国的缘故。虽然敝国这样侍奉贵国国君,但为什么还是不能免于祸患呢?我们国君在位的岁月里,先是朝见贵国先君襄公,之后朝见现在的贵国国君。嫡子夷和我们君主的几个臣子相继到绛城朝见。我们虽然是小国,但所做的事情已经无以复加了。现在大国说:‘你们没有让我称心如意。’敝国只有等待灭亡,但侍奉晋国国君,没有能超过我们的了,古人曾说过:‘畏首畏尾,身子还能剩下多少?’又说:‘鹿快要死的时候,不选择庇荫的地方。’小国侍奉大国,大国如果能以恩德相待,那么小国还会像人一样懂得敬畏恭顺;如果不以恩德相待,那么小国就会像鹿一样,情急之下而冒险疾奔,急迫的时候还怎能有所选择?贵国的命令没完没了,我们也知道将要灭亡,只好倾全国之军在鯈地等待,一切就听贵国的吩咐了。文公二年,我们的国君到齐国朝见。四年,为齐国攻打蔡国(蔡国是楚国的属国),事后我们又与楚国讲和。处于齐、楚两大国之间,屈从于强国之命,这难道是我们的罪过吗?大国如果不加以体谅,我们也没有地方去逃命了。”
 
于是晋国派遣巩朔到郑国重新修好,赵穿、公婿池到郑国去做人质。
 
【解读】
 
此文刚柔并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作者的谋篇布局。首段开门见山,直接交待晋侯不满郑国的原因:贰于楚。此乃晋、郑矛盾的焦点,郑国子家的信就是围绕“贰于楚”展开的。信中,子家先说郑国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地事奉晋国,逐年逐月地将事晋的事迹列出,态度诚恳。后面写晋国不体恤小国,而郑国已无法再忍受晋国的欺凌,说出贰于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子家的言语此时充满愤懑之气,令人难以反驳。

上一篇:蹇叔哭师
下一篇:王孙满对楚子
t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