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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罗马与迦太基争西西里之战

2024-08-28 02:31    罗马史    来源:365文库

西西里概况

大约一个世纪以前,迦太基人与叙拉古统治者之间的争斗,已经将美丽的西西里岛摧残得面目全非。双方均采用政治变节为其战争武器,因为迦太基虽然与叙拉古反政府的贵族共和派保持联系,叙拉古统治者却与迦太基属下希腊城市的民族派维持关系。双方均派遣佣兵作战,提木良和阿加托克利斯是如此,腓尼基的将军们也是如此。双方都采用相似的方式,因此两者之间的争战也同样不顾体面、背信弃义,这在西方历史中是绝无仅有的。叙拉古的势力较弱。在罗马纪元440年即公元前314年签订的和约中,迦太基仍然将其领土限定在赫拉克里亚·米诺亚和希梅拉以西的全岛三分之一,并公开承认叙拉古对以东各城的霸权。罗马纪元479年即公元前275年,皮洛士被逐出西西里和意大利之后,西西里岛的大半地区,尤其是大城阿格里真托都落入到迦太基之手。除了陶尔米纳[1](Tauromenium)和该岛东南部之外,叙拉古什么都没有了。

坎帕尼亚[2]的佣兵

东岸的第二大城梅萨纳已被一帮外国军人所占领,既不属于叙拉古,也不属于迦太基。梅萨纳的这些新统治者乃是坎帕尼亚的佣兵,在加普亚[3](Capua)及其周围定居的萨贝利人[4](Sabellians)中间。荒淫无度的习惯盛行,使坎帕尼亚在罗马纪元4、5世纪时成为了君主和城市招募新兵的主要地区,一如后来的埃托利亚[5](Aetolia)、克里特[6](Crete)和拉科尼亚[7](Laconia)。坎帕尼亚的希腊人所带来的部分文明,加普亚和其他坎帕尼亚城市所过的奢靡生活,罗马霸权在该地所造成的政治无能(然而其严厉尚不至于完全剥夺他们的自主权)——种种因素都驱使坎帕尼亚的青年投入到新兵的行列。当然,这种轻率的卖身行为与其他地方一样,必定会造成他们与自己的故土产生隔阂,使军队养成暴虐无道的习惯,并令他们毫不在意背信弃义。这些坎帕尼亚人以为,一群佣兵只要能守住由他们保卫的城市,并将其据为己有——萨莫奈人占领加普亚,卢卡尼亚人陆续占领希腊数座城市,其手段也并不光彩。

玛末丁人

能鼓动人们进行这种冒险事业的莫过于西西里,因为那里的政治关系太复杂。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来到西西里的坎帕尼亚首领已经用这种方式潜入了恩特拉(Entella)和埃特纳(Aetna)。约在罗马纪元470年即公元前284年,一伙曾服役于阿加托克利斯军中的坎帕尼亚人,在阿加托克利斯死后干起了海盗的营生,占据了梅萨纳。梅萨纳当时是西西里希腊人的第二大城,该岛仍处于希腊人统治下的部分地区是反叙拉古的首要基地。此城的公民或惨遭杀戮,或被驱逐,他们的妻儿、房屋则被分配给士兵。该城的新主人自称“玛末丁人”,即“玛司人”,不久便成为该岛的第三大强权。在阿加托克利斯死后的纷乱时期,他们陆续征服了西西里的东北部地区。迦太基人乐于袖手旁观,因为这些事情导致邻近叙拉古的国家成为了其新的劲敌,而不是与之同族,并常与之联盟或成为其属国的城市。由于迦太基人的协助,玛末丁人才不至于被皮洛士所击溃,而皮洛士不合时宜的撤退则使他们得以恢复其全部势力。

叙拉古人和玛末丁人之间的叙拉古之战

玛末丁人为夺取权势不惜背信弃义,对于这一罪行,历史学家固然应当口诛笔伐,同时也不应忘记历史之神不会将父亲的罪恶惩罚到第四代子孙的身上。凡以论断他人之罪为天职的人,都可能归罪于人。就西西里而言,一个好战且属于此岛的强权开始在这里形成,可能是一件好事。这个强权已派遣8000名战士出征,在适当的时机以其力量与敌人顽强地对抗,并逐渐站稳脚跟。因为希腊人尽管连年征战,却日益不习于战备,已不足以与玛末丁人相抗衡了,因此他们不可能维持西西里的统一局面。

然而,一开始局势出现了转变。叙拉古的一个年轻军官出身于吉罗家族,与皮洛士王有近亲关系,又由于在皮洛士的征战中屡立战功,因此不但受到叙拉古军界的景仰,而且引起了公民们的注意,此人便是希罗克洛斯(Hierocles)之子希罗(Hiero)。军队选举他为司令,而当时公民与军队的意见并不一致(罗马纪元479—480年即公元前275—前274年)。希罗执政谨慎,品德高尚,意见中肯,于是很快便赢得了叙拉古公民(他们已见惯暴君无法无天的行径)和西西里大部分希腊人的爱戴。他铲除了不服从命令的佣兵(当然采取的依然是背信弃义的方式),重整公民兵,起初以将军之名,后来以国王之名致力于用公民兵和更易于统率的新兵,复兴这沉沦已深的希腊国家。迦太基人曾与希腊人联合驱逐皮洛士,此时叙拉古人和迦太基人暂且相安无事。他们当前的敌人是玛末丁人。他们与叙拉古铲除的佣兵为同族,他们杀害了那些容纳他们的希腊人,剥夺了叙拉古的领土,压迫并劫掠了许多希腊人的小镇。那时罗马正派兵进攻利基翁的坎帕尼亚人,玛末丁人与这些人结为联盟,因此希罗与罗马人联合,转而攻打梅萨纳。叙拉古人大获全胜,希罗被奉为西西里人之王(罗马纪元484年即公元前270年),他成功将玛末丁人封锁在城内,对其围攻了几年后,玛末丁人意识到自己已陷入绝境,凭一己之力不足以再守住此城。显然,以有利的条件投降是不可能的,而罗马刽子手落在利基翁的坎帕尼亚人头上的斧头,必定会在叙拉古落到梅萨纳人的头上。他们逃脱厄运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该城献给迦太基人或罗马人,两国必定都非常想得到这座重要的大城,会将所有疑虑丢在一旁。至于将其献给腓尼基人还是意大利的统治者,何者更为有利,则还需再三考量。经过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坎帕尼亚的大部分公民终于决定将他们这个制海的坚城献给罗马人。

玛末丁人被允许加入意大利同盟

当玛末丁人的使者出现在罗马元老院之际,正是世界史上最为重要的时刻。确实,没有人能预料到渡过这条狭窄海峡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但无论元老院做何决定,其后果必定与迄今通过的所有法案之结果相去甚远,且比它们重要得多,这一点已经无可置疑。诚然,公正不阿者可能会提出质疑,对于此事为何有所疑虑?为何有人建议罗马人对希罗背弃盟约,且在严惩利基翁的坎帕尼亚人之后,却允许西西里那些同犯此罪的人与罗马结盟,因而得免其罪?这种罔顾信义的行为不仅会成为敌人指责的把柄,还会触怒一切有是非之心的人。但真正有政治道德的政治家们也可以反问:违背了军人誓言,谋杀了罗马同盟的罗马市民,还能与那些虐杀他国人的外国人相提并论吗?罗马人既非裁判官,又不是一方的复仇者。如果问题仅在于梅萨纳究竟应由叙拉古人统治,还是由玛末丁人统治,那么罗马当然都会默许。罗马力求占据意大利,迦太基则力求占据西西里,两国的计划都只限于此。但正因如此,两者均希望各自在边境上保留一个中间势力(例如迦太基人支持塔伦图姆,罗马人支持叙拉古和梅萨纳)。若这一方法不能实行,则两者都宁可将邻近地区据为己有,而不愿拱手让给更强大的国家。在罗马人将占领利基翁和塔伦图姆之际,迦太基曾试图占领这两个意大利城市,之所以未取得成功,只因偶遇阻碍。而现在,一个有望将梅萨纳并入其属国的良机出现在罗马面前,倘若罗马人放弃这个机会,梅萨纳便不可能再保持独立或归叙拉古所有,他们必将投入到腓尼基人的怀抱。凭此永不再来的绝佳机会,罗马人可以占据意大利和西西里之间的天然桥头堡,并以确实可靠的英勇卫戍部队加以保卫,罗马人岂可放过此等良机?放弃梅萨纳就等于放弃东西两海最后一条自由航道的控制权,牺牲意大利的商业自由,他们有什么理由这样做?的确,除了这一政策在良心和正义上所产生的疑虑外,还有其他理由反对占领梅萨纳。出兵必会导致与迦太基的战争,这还是其中一个最小的理由。虽然这种战争非常严重,但罗马却并不畏惧。更重要的是,罗马若渡过海峡,便改变了罗马人一向遵循的纯意大利和纯大陆的政策。他们将放弃列祖列宗创建罗马伟业所采用的策略,另辟蹊径,而其后果无从预料。这时,人们已经黔驴技穷,惟有深信其自身和国家的命运,才有勇气握住那从黑暗未来伸出的手,并不知所往地追随它而去。执政官建议出兵,元老院经过深思熟虑,还是没有果断做出决定。他们将此事交给市民决议,市民被一股伟大的权势感所激发,而此种感觉正是由罗马人民的精力所孕育出来的。成功征服意大利鼓舞了罗马人的士气,就像征服希腊鼓舞了马其顿人,征服西里西亚[8](Silesia)鼓舞了普鲁士人一样,使他们步入新的政治阶段。罗马曾声称有权保护所有意大利人,现在它以此为正式的托辞,来援助玛末丁人。海外意大利人也被纳入意大利同盟[9],依执政官的建议,公民决意派兵援助他们(罗马纪元489年即公元前265年)。

关于罗马对西西里进行干预一事,两个迄今在名义上都与罗马有联盟关系的西西里国家均受到直接影响,他们对此事所持的态度至关重要。罗马号令希罗不要对其新同盟梅萨纳继续采取敌对态度,但希罗有充分的理由拒绝这一要求,正如在加普亚和图里被占领之际,萨莫奈人和卢卡尼亚人不顾诏令,以宣战答复罗马人一样。然而,如果他无人援助,这种战争便是愚妄之举。从他那谨慎而稳健的政策观之,如果迦太基人倾向于和平,他将对不可避免之事默然应允。这似乎并非不可能。这时(罗马纪元489年即公元前265年)距腓尼基舰队企图夺取塔伦图姆已经七年之久了,罗马派使者前往迦太基,要求对此事作出解释。那些并非没有根据但已渐渐被人遗忘的旧怨又重新提起——在准备其他战事时,为了在将来的宣言中,按罗马人的惯例使他们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于是以开战为由补充外交军械库,这似乎并不是多此一举。有一件事至少是可以确定的,即双方对塔伦图姆和梅萨纳进行的图谋,就其构想和借口而言,完全是如出一辙,不同之处仅仅在于成功与否。迦太基人避免公然决裂。迦太基舰队的司令官否认曾对塔伦图姆有所企图,罗马使者归国时,将他的否认和所需的虚假誓言一并带回。迦太基人当然也提出了反诉,并且故意采取温和的方式,尽量不把干预西西里一事作为开战理由。然而,此事确实是开战理由,因为迦太基视西西里之事(正如罗马视意大利之事)为独立国家不容干涉的内政,因而决定采取相应的行动。只不过腓尼基人选择的是比较温和的途径,而非公然宣战。当罗马正在准备派兵支援玛末丁人时,那不勒斯[10]、塔伦图姆、韦利亚和洛克里等国战舰组成了一支舰队,罗马陆军前锋在军事执政官盖乌斯·克劳狄乌斯(Gaius Claudius)的领导下已经出现在了利基翁(罗马纪元490年即公元前264年春)。这时,出乎意料的消息从梅萨纳传出:迦太基人已与当地的反罗马派达成谅解,以中立国身份在希罗和玛末丁人之间斡旋,梅萨纳之围已经解除,迦太基的舰队停在梅萨纳的港口,城中则驻有迦太基军,两者皆由舰队司令汉诺指挥。玛末丁的公民现在在迦太基人的影响下向罗马司令致谢,感谢他们如此迅速地前来援助,并庆幸自己已不再需要劳烦他们了。但那精于战术且勇敢无畏的罗马前锋指挥官却继续航行。然而,迦太基人已警告过罗马船只,令其退回,甚至捕获了几艘战舰作为战利品。但迦太基的舰队司令牢记严令,决不可予人以开战的借口,于是便把捕获的船只送还给了对岸的好友。罗马人只好在梅萨纳面前示弱了,就像以前迦太基在塔伦图姆面前一样。但克劳狄乌斯不肯就此罢休,第二次渡海终于成功了。他登陆后,便立即召集公民大会,迦太基的舰队司令也如愿莅临,仍然抱着可以避免公然决裂的幻想。可是在大会中,罗马人抓住了他。汉诺和堡垒里的腓尼基人,一者软弱无能,一者群龙无首,被擒的司令竟下令军队撤退,其部下服从了他的命令,将军本人也随同一起撤出该城。因此,西西里的桥头据点落入到罗马人之手。迦太基政府当然迁怒于将军的懦弱愚蠢,将其处以死刑,并向罗马人宣战。他们最主要的目标就是收复失地。汉尼拔之子汉诺率领一支强大的迦太基舰队来到梅萨纳的海面。舰队封锁梅萨纳之际,迦太基陆军则在北方发动攻击。只待迦太基人进攻的希罗,这时也立即开始从南方攻击梅萨纳。

与希罗缔结和约

可是与此同时,罗马执政官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考狄克斯(Appius Claudius Caudex)率领其陆军主力到达利基翁,乘着夜色偷渡海峡,竟未被迦太基舰队发觉。罗马人既大胆又幸运,迦太基盟军没有料到会被罗马主力攻击,因而没有会师,罗马军从城中出击,将其打得片甲不留,于是梅萨纳城得以解围。罗马军整个夏季都据守着战地,甚至试图进攻叙拉古,但被后者击溃,对埃契特拉(Echetla,位于叙拉古和迦太基交界处)发动的围攻也损失惨重,于是只好回到了梅萨纳,留下强大的部队驻守此地,然后率其他部队返回意大利。这是罗马人第一次在意大利境外作战,结果或许不尽符合国内人士原先的预计,因为执政官没有获得胜利。然而,罗马人在西西里所展现出来的英勇气概,却在西西里希腊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次年,两位执政官率领兵力加倍的军队直入西西里,未遭阻拦。一位名叫马可·瓦勒里乌斯·马克西姆斯(Marcus Valerius Maximus)的执政官,后来因此战役被称为“梅萨纳英雄”(Messalla),他大破迦太基与叙拉古的联军。此役之后,腓尼基军再也不敢与罗马人对阵了。阿列萨(Alaesa)、森都利帕(Centuripa)和其他较小的希腊城镇均归胜利者所有,而希罗也放弃了迦太基,与罗马缔结和约并结盟(罗马纪元491年即公元前263年)。他实行一种明智的政策,一旦罗马人决意对西西里进行干预,而他尚有不割地不牺牲即能议和的时间,他便归附罗马人。

西西里的中介城邦,即叙拉古和梅萨纳,既然不能遵循其自身的政策,便只有在罗马和迦太基这两个霸权中做一选择。他们必定偏向于前者,因为罗马可能尚未将征服西西里纳入计划之中,而仅求其不为迦太基所得。罗马人大概会给予西西里城镇比较公平的待遇和对于商业自由的相当保护,以替代迦太基人所推行的暴虐和垄断政策。自此以后,希罗便一直是罗马人在西西里岛上最重要、最坚定而又最受尊重的盟友。

占领阿格里真托

至此,罗马人达到了他们当前的目标。由于他们与叙拉古和梅萨纳两国联盟,且稳固地占据着整个东岸地区,所以能安然登陆西西里,并能在此地驻兵,这在以前一直都难以做到。而原先危机四伏的战争,其危险性也大大降低。罗马人对于此次战争所做的努力,不亚于他们对于萨莫奈和埃特鲁里亚的战争。次年(罗马纪元492年即公元前262年),派往该岛的两个兵团与西西里的希腊人联合,已足够把各处的迦太基人驱入堡垒。迦太基的总司令,即吉斯戈(Gisgo)之子汉尼拔,派其精英部队进军阿格里真托,以保卫这个迦太基人在内陆最重要的城市。罗马人无法攻入这样的坚城,于是掘壕沟,筑复垒,将其封锁起来。被围者约5万人,不久便陷入物资匮乏的困境。为了解除围困,迦太基的舰队司令汉诺登陆赫拉克里亚,切断了罗马军的粮道,于是双方均陷入物资极度匮乏的境地。最后双方终于决定交战,以结束这一困境。努米底亚骑兵显然优于罗马骑兵,正如罗马步兵优于腓尼基步兵。罗马凭借步兵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但依然损失惨重。战争结束后,兵困马乏的战胜者在混乱与困顿之下,疏于防范,竟使被困的军队得以出城与舰队会合,使罗马战胜而没有得到完满的结果。尽管如此,这场胜利仍至关重要。阿格里真托落入罗马人之手,因而整个西西里岛除沿岸堡垒外都被其所掌控。迦太基将军哈米尔卡·巴卡[11](Hamilcar)继汉诺成为统帅,誓死驻守在这些沿岸堡垒,无论武力或饥饿都不能将他逐出。至此,岛上战事平息,后来继续的战争不外乎迦太基人从西西里堡垒中发动的袭击和对意大利海岸的侵扰。

海战的开端

事实上,这是罗马人首次感觉到这场战争的真正困难。据说在战争爆发之前,迦太基的外交官曾警告罗马人,不要将事态闹到决裂的地步,因为迦太基人若不情愿,罗马人连在海里洗手都不可能。这一威胁并非口出狂言。迦太基的舰队独霸海洋,不仅使西西里沿岸城镇臣服纳贡,而且有攻击意大利之势。正是出于这一原因,罗马人在罗马纪元492年(即公元前262年)要在此留兵驻守。迦太基人并未发动大规模入侵,其分遣队却登陆意大利海岸,向罗马的同盟国征收贡品。更有甚者,他们将罗马及其盟国的商业完全破坏了。这种情况只需假以时日,便足以毁灭凯雷、奥斯提亚、那不勒斯、塔伦图姆和叙拉古,而迦太基虽然失去了西西里的贡金,但它可以从其他地方征收和掠夺丰富的财物。

现在,罗马人吸取了昔日狄俄尼索斯、阿加托克利斯和皮洛士所得的教训:在战场上击败迦太基人容易,但征服迦太基人却甚难。他们明白一切都有赖于建立一支强大的舰队,于是决定开始建造,包括三排桨战船20艘,五排桨战船100艘。然而,这一重大决议的实施却绝非易事。雄辩家们要使我们相信罗马于此时第一次举桨划水,这当然是幼稚之言。意大利商船队的航运范围当时已非常广阔,甚至已不乏意大利的战船。但其战船都是旧时通用的三排桨战船,由迦太基人主创的五排桨战船全数用于前线,但意大利尚未建造这种战船。因此,罗马人此时所采取的方法,甚似近代一个海洋国家欲由建造风帆巡洋舰和单桅艇一跃建造战舰。正如现在所遇到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必须以外国战舰为模板,罗马人也要求造船师以迦太基一只搁浅的五排桨战船为模板。当然,罗马人如果愿意,可以得到叙拉古和马塞利亚人的援助,立即达到目标。可是罗马政治家非常明智,深知必须用意大利的舰队来保卫意大利。然而大多数海军军官与水手都是来自意大利各同盟国,军官多来自意大利商船队,水手名socii navales,可见暂时还只得专由同盟供给。除此之外,后来还雇用了国家和富人的奴隶,不久又雇用贫穷的公民。

在这种情况下,平心而论,罗马在一年之内解决由陆权国变为海权国的问题(这个问题曾让拿破仑困扰不已),且于罗马纪元494年即公元前260年春使120艘战船下水,这并非不可信,因为一者当时造船技术不甚发达,二者罗马人民全力以赴。当然,就船只数量和航海技术而言,这支舰队绝对无法与迦太基舰队相抗衡。由于当时海军战术贵在灵活操纵,因此这两点显得格外重要。在那时的海战中,重甲步兵和弓箭手无疑也在甲板上作战,抛掷的机器也在甲板上向敌人投射。但通常能决定胜负的战法则是对敌船拦腰直撞,正因如此,船头均装有沉重的铁嘴。参战船只互相绕航,直到一方得以直撞另一方,由此决出胜负。希腊一艘寻常的三排桨战船,约有船员200人,其中士兵仅10人,划船的却有170人,每层甲板约50~60人;一艘五排桨战船的船员中划船的有300人,士兵所占比例与上述相当。

罗马的军官与船员均经验不足,必然缺乏机动性,为了弥补这一缺陷,罗马人想到了一个妙计,在海战中给士兵安排了一个重大的任务。他们在每艘战船的船头放置一个吊桥,可以向前方或两边放下。吊桥两侧装有栏杆,前端可容纳两人。当敌船直冲过来或在闪避时两船并行之际,甲板上的吊桥就会立即落下,用一条铁钩钉住敌船。这样不仅可以避免敌船的冲撞,还能使罗马士兵沿着吊桥冲上敌军的甲板,以陆战的方式对其发动攻击。罗马并未组建特殊海军部队,而以陆军充任。在一次海上大战中,每艘战船上有士兵120人,然而这已经包括登陆军队在内了。

罗马人以这种方法创建了一支足以匹敌迦太基的舰队。有些人误认为罗马舰队的建造只是一个神话,我们必先明白此事,然后才能加以赞赏。罗马人组建舰队是全民族的一项伟业,凭着这项工作,由于他们非常清楚何者是需要的,何者是可能实现的,并发挥自己的创造才能和强大的决心与毅力,终于将罗马从毁灭的危险中解救了出来。

米列海战[12]的胜利

然而,罗马在战争之初并不占上风。罗马的执政官格涅乌斯·科尔涅利乌斯·西庇阿(Gnaeus Cornelius Scipio)作为舰队司令,率领17艘先锋战船奔赴梅萨纳(罗马纪元494年即公元前260年),途中想到用奇袭夺取利帕拉(Lipara)。但当罗马舰队停泊在该岛的港口之际,一支驻守在帕诺穆(Panormus)的迦太基舰队却封锁了港口,不费一兵一卒便捕获了罗马整支中队与执政官。然而罗马的主力舰队并未因此而退缩,一切准备就绪后便立即驶向梅萨纳。舰队沿意大利海岸航行,与迦太基一支力量较薄弱的侦察舰队相遇,幸而使其受到了重创,足以平衡罗马中队所受的损失而有余。主力舰队取胜后驶入梅萨纳港,第二执政官盖乌斯·杜伊里乌斯(Gaius Duilius)代其被捕同僚指挥军队。在汉尼拔的指挥下,迦太基舰队从帕诺穆出发,在梅萨纳西北方的米列岬与罗马舰队相遇,罗马人在这里首次受到了大规模的考验。迦太基人见罗马战船外形笨拙,驾驶技术不佳,以为轻而易举就能将其击溃,于是掉以轻心,以乱阵向前攻击。但新发明的吊桥发挥了极大的作用。罗马战舰一旦勾住迦太基的战舰,便即刻予以毁灭性的攻击。后者无论从前面还是从两侧接近罗马军,都会有危险的吊桥落在它的甲板上。战事结束后,迦太基舰队被击沉或被俘虏的船只约50艘,几乎是整支舰队的一半。其中被俘的包括舰队司令汉尼拔的船舰,此船曾属于皮洛士王。罗马军战果颇丰,更重要的是鼓舞了军队的士气。罗马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海权国,对于长期侵扰国境并可能会破坏意大利商业的战争,它拥有了结束这场战争的强有力武器。

西西里岛和撒丁岛沿岸地区的战争

罗马人面临两种选择:其一,他们可以在意大利岛屿上攻击迦太基人,陆续夺取其在西西里和撒丁沿海的堡垒,如果海陆密切配合,则这一计策是切实可行的。若能成功,便可以以迦太基让出这些岛屿为条件与其议和,如果他们不接受这个条件,或罗马人不尽满意,那么战争的第二阶段便可转移至非洲;其二,将这些岛屿置之度外,立刻将全部力量投入到非洲,但不采取阿加托克利斯的冒险方式,烧毁落后的船只并以一支决死队孤注一掷,而是在非洲入侵军和意大利之间维持强大的舰队,以保护其交通;这样,在取得初步胜利后,敌人必定会惊慌失措,于是有望缔结一个较宽和的和约,而如果罗马人想把事情推向极端,也可以迫使敌人完全投降。

当初,他们选择了第一个计划。在米列海战后一年(罗马纪元495年即公元前259年),执政官卢基乌斯·西庇阿(Lucius Scipio)夺取了科西嘉的阿莱利亚港(Aleria)——这位将军的墓碑上载有此事,一直保留至今——将科西嘉作为对抗撒丁的海军基地。罗马人试图在该岛北岸的奥尔比亚[13](Ulbia)建立根据地,但因缺少登陆部队而以失败告终。他们于次年(罗马纪元496年即公元前258年)又尝试了一次,战果颇佳,沿岸毫无防御的村落遭受劫掠,可是罗马人仍未能建立永久的基地。西西里方面也没有取得较大进展。哈米尔卡指挥迦太基军,他有勇有谋,不仅凭借武力在海上和陆上作战,且善于运用政治招降的办法。每年都有许多小镇叛离罗马,罗马人须费尽周折才能将它们从腓尼基人的手中重新收回来。在沿岸堡垒中的迦太基人则坚不可摧,所向无敌,尤其是帕诺穆的司令部及德瑞帕那(Drepana)的新堡垒最为坚固,德瑞帕那易于从海上防御,所以哈米尔卡将埃利克斯(Eryx)的居民迁至此处。罗马纪元497年即公元前257年,两军在丁达利岬(Tyndaris)进行第二次大规模海战,双方均宣布获胜,形势却未因此有所变化。因此,战争毫无进展,这或许是因为罗马司令屡次更换,号令不一,从而使一些小规模的行动极难集中控制;或许是由于此次战役属一般的战略关系,当时的军事学尚处于初级阶段,战略关系当然不利于进攻者,尤其不利于刚刚才踏入科学战争之门槛的罗马人。同时,虽然意大利沿岸所遭受的劫掠已经结束,但其商业所受的损失不亚于罗马舰队建造以前的情形。

埃克诺穆斯海战的胜利

一方面倦于毫无战果的战争,一方面急于结束战事,元老院决定改变战略,于非洲对迦太基发动攻击。罗马纪元498年即公元前256年春,330艘战船组成一支舰队,驶向利比亚海岸。在西西里南岸的希梅拉河口处,四个兵团的登陆军上船,由两名经验丰富的执政官马尔库斯·阿蒂利乌斯·雷古鲁斯[14](Marcus Atilius Regulus)和路奇乌斯·曼利乌斯·弗尔索(Lucius Manlius Volso)担任指挥。迦太基舰队司令任由敌军登陆,但在罗马舰队继续向非洲航行时,他们却发现布匿舰队已在埃克诺穆斯海面上严阵以待,以保卫其国土,抵抗侵略。此次海战的参战人数之多在历史上实属罕见。罗马战船330艘,船员至少10万人,另有4万登陆军;迦太基战船350艘,船员人数至少与罗马相等,因此参加这次两大民族之战的大约有30万人。腓尼基舰队排成一条松散的单阵线,左翼停靠在西西里海岸。罗马舰队则列成一个三角形,两位执政官舰队司令的船舰位于三角形的顶点,第一、二中队分别向左右排成斜阵,第三中队拖着为运输骑兵而造的船只,则形成三角形的底边。他们就这样呈密集的队形向敌军驶去。第四中队为预备队,在后面缓缓行驶。这个楔形战队轻而易举地攻破了迦太基的阵线,因为首当其冲的迦太基中间部队故意退让,所以战事被分为了三个部分。罗马舰队司令率左右两翼追击迦太基中间部队,与其近距离对战。迦太基沿岸布阵的左翼船队则转而攻击罗马的第三中队,后者因拖船所累,无法赶上左右两翼,而被迦太基的优势兵力沿岸追击,被迫靠岸。同时,迦太基的右翼在大海上绕过罗马预备队,从背后对其发动攻击。这三部分战斗中,第一部分很快便决出了胜负,迦太基的中间部队显然不敌罗马左右两翼,随即落荒而逃。罗马其他两支船队的对手较强,苦苦抵抗,在近距离作战之际,罗马那可畏的吊桥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使其得以固守阵地,等待两位司令率舰队而来。他们的到来解救了罗马预备队,迦太基的右翼在强大的敌军面前选择了撤退。现在,罗马显然占据有利地位,他们将仍留在海上的船只全部用来攻击迦太基左翼的后路,迦太基左翼正乘胜逐利,不知退却,因此被罗马军所包围,几乎全军覆没。就其他损失而言,双方大致相等。罗马战船沉没24艘,迦太基战船沉没30艘,被俘64艘。

雷古鲁斯登陆非洲

迦太基舰队虽然损失惨重,却并未放弃保卫非洲,因此即刻回到了迦太基湾。他们预料罗马军必定会于此处登陆。但罗马人却不选择迦太基湾之半岛的西岸,而选择东岸,那里的克鲁皮亚湾(Clupea)地形宽阔,几乎可以阻挡所有风暴。而海岸上的小镇位于由平原崛起的扇形高地上,为港口形成了绝佳的防御。罗马军在此登陆,未遇到敌军的阻挠,于小山上建立根据地,不久便建成了海军营地,陆军可自由出入。罗马军横扫该城,征收贡金,运往罗马的奴隶竟达2万之多。罗马人凭借难得的运气,竟然一举成功,牺牲甚微,他们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在这方面,罗马人很有自信,从以下事情即可看出:元老院决定召回舰队的大部分船只及半数部队,只留马可·雷古鲁斯单独率领40艘战船、15000名步兵以及500名骑兵驻守在非洲。然而,他们的自信似乎并不为过。迦太基军士气低迷,不敢进犯平原,却在树木丛生的峡谷中,因无法施展骑兵和象军的威力,故屡遭挫败。大量城镇投降,努米底亚人叛变,在毫无防御的乡村中横行。雷古鲁斯或许希望下次出征以围攻迦太基首都为其开端,因此他在非常靠近迦太基首都的突尼斯扎营过冬。

和谈无果

迦太基人意志消沉,他们主动求和。但执政官所提的条件不仅要求割让西西里与撒丁,而且要求迦太基人与罗马缔结一个不平等的盟约,约定迦太基人放弃其海军,且将战船交予罗马用于作战。这些条件必然会将迦太基置于那不勒斯与塔伦图姆之列。只要迦太基的军队仍然坚守阵地,其首都仍然屹立不倒,他们就绝不会接受这些条件。

迦太基筹备战争

东方各族,即使是最卑微的民族,在大难将至之际,其巨大的热情常会燃烧起熊熊大火,激发迦太基人作出一些店小二民族[15]前所未有的努力。曾在西西里与罗马人打游击战的哈米尔卡,率领西西里军队的精锐回到利比亚,成为了新军的核心。而且,迦太基人凭借关系和金钱招来了一队队的努米底亚骑兵和大量希腊佣兵,其中有著名司令斯巴达人赞提帕斯(Xanthippus),其杰出的组织才能和战略技巧给他的新主人提供了极大帮助[16]。冬季,在迦太基人积极筹备之际,罗马将军却于突尼斯按兵不动。究竟是他没有意识到已经大祸临头,还是他的军人荣誉感使其不敢根据形势来采取相应的对策呢?他并未宣布放弃围攻(他当时根本连尝试的条件都不具备),且不闭门坚守克鲁皮亚的堡垒,而是率领一小支队伍停留在敌国首都的城外,甚至忽略了防守撤往海军营地的退路,也没有设法获得一支精良的轻骑兵。后者是他们非常需要的,且若与背叛迦太基的努米底亚部落谈判,很容易就能得到。这样,由于他的轻率鲁莽,他自己及部下都陷入了与之前阿加托克利斯同样绝望的境地。

雷古鲁斯战败

罗马纪元499年即公元前255年,在春季来临之时,形势发生了变化,迦太基人首先向罗马宣战。这对于他们来说势在必行,因为迦太基必须在意大利援军到来之前击退雷古鲁斯的军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罗马人应该拖延战事。但他们自恃在野战中所向无敌,便不顾兵力悬殊(双方步兵人数大致相当,但迦太基的4000名骑兵和100头战象却占据了绝对优势),也不顾地形的不利(迦太基人可能布阵于突尼斯不远处的平原),即刻便接受了挑战。当天指挥迦太基军的赞提帕斯,率先调骑兵进攻照常布阵于战线两翼的罗马骑兵。在迦太基庞大的骑兵面前,罗马寥寥无几的骑兵中队即刻化为烟尘,步兵两翼被包围,四面受敌。但罗马军团不惧危险,进攻敌军。在敌军前方保卫军队的战象方队虽然阻挡了罗马军的右翼和中间部队,但罗马军的左翼却得以闪过,攻打敌军右翼的雇佣步兵,将其彻底歼灭。但这个胜利打乱了罗马的布阵。主力部队在前方遭受象队的攻击,两翼及后方又受到骑兵的攻击,所以形成方阵,英勇应战,但最终仍被消灭殆尽。获胜的罗马左翼部队与未受损伤的迦太基中间部队相遇,利比亚的步兵在这里也给它预备了同样的厄运。由于地理位置不占优势,而敌军骑兵众多,罗马的左翼部队尽数被砍倒或被俘虏。只有2000人——多半是轻兵和骑兵,在战争之初就被打散了——在罗马军团束手无策之时及早逃走,勉强到达克鲁皮亚。被俘者中包括那位执政官,后来死于迦太基。他的家人以为迦太基人未按照战争惯例来对待他,于是对两个迦太基贵族俘虏施以及其残酷的报复,以至于奴隶看了都于心不忍,报告给护民官,这才阻止了可耻的暴行[17]。

撤出非洲

当噩耗传到罗马时,罗马人首先做的当然是抢救被封锁在克鲁皮亚的残余军队。一支由350艘战船组成的舰队立即出发,在赫美岬(Hermaean)大胜迦太基海军,致迦太基战船损失114艘。罗马舰队到达克鲁皮亚时,在此处坚守阵地的罗马战败残军已难以支撑,舰队的到来及时营救了他们。假如这支舰队在灾祸发生前被派出,则很可能转败为胜,提前结束布匿战争。可是罗马人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力,在克鲁皮亚成功救出残军后,便立即返航,主动放弃那易于防守且保证其能登陆非洲的重要据点,并抛弃了其在非洲的众多联盟,任由他们遭受迦太基人肆无忌惮的报复。迦太基人没有放弃这个可以充盈其空虚国库的机会,令他们的臣民清楚地知道反叛的后果。他们额外征收贡金1000塔兰特(合244000英镑)与2万头牛,曾叛变的各部酋长一律被钉在十字架上,据说人数达3000人。迦太基当局这种可恶的暴行,实际上为几年后非洲爆发的革命奠定了基础。最后,罗马人所遭受的不幸正如以前成功时的幸运一般,似乎还在方兴未艾。其舰队在归航中遇到暴风,战船和船员有四分之三都葬身大海,回到港口的仅剩80艘(罗马纪元499年即公元前255年7月)。船长们曾预测有大风暴,但罗马舰队的临时司令却不顾劝阻,照样按原计划航行。

西西里之战再次打响

迦太基人在大获全胜后,又恢复了那蛰伏已久的攻势。汉诺之子哈斯德鲁巴[18](Hasdrubal)率领一支强大的军队在利利俾登陆,与罗马军对抗。哈斯德鲁巴的军队以象军最为无敌,大象数量达140头。上次的战争已经证明,精良步兵的不足在一定程度上可由象军和骑兵弥补。罗马人也再次加入西西里之战,从自动撤出克鲁皮亚一事看来,其入侵非洲的军队被歼灭使得另一派在元老院中重获优势,此派反对在非洲作战,主张逐渐征服各岛屿。可要实现这一目标仍需要一支舰队,而由于征服米列、埃克诺穆斯和赫美岬的舰队已被毁灭,于是他们开始建造一支新的舰队。220艘新战船很快安放了龙骨——他们迄今从未同时建造如此多的船只——在短短三个月内便做好了出海准备,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罗马纪元500年即公元前254年春,由300艘战船(大部分都是新造的)组成的罗马舰队出现在西西里北岸。帕诺穆是迦太基人在西西里最重要的城市,罗马军从海岸发动攻击,成功将其占领。其他的一些小镇,如索伦敦(Soluntum)、塞法罗尹丁(Cephaloedium)和丁达利也落入了罗马人之手,因此西西里北岸沿线只有狄尔美一地尚属于迦太基人。自此以后,帕诺穆成为了罗马人在西西里的主要根据地之一。然而,陆上战争并无任何进展,两军在利利俾城下对峙,但罗马司令官面对象军束手无策,不想迫使敌人进行激战。

次年(罗马纪元501年即公元前253年),两位执政官宁愿舍弃确有把握的西西里利益,决定远征非洲,其目的不在于登陆,而在于劫掠沿海城镇。他们未遭抵抗即达到目的,但在领航员不熟悉的小锡儿第水域搁浅,艰难脱险后又在西西里与意大利之间遭遇风暴,损失了150多艘战船。这一次,领航员也恳求沿岸航行,无知的执政官却强令他们从帕诺穆直接渡海前往奥斯提亚,领航员只好奉命。

罗马暂停帕诺穆海战

罗马城的元老现在深感志气消沉,他们决定将战船缩减至60艘,使海战局限于海岸的防守和运输的保护上。幸运的是,就在这时西西里停滞的陆战发生了转机。罗马纪元502年即公元前252年,迦太基人在北岸的最后一个据点狄尔美,以及重要的利帕拉岛都落入了罗马人之手。次年(罗马纪元503年即公元前251年)夏,执政官盖乌斯·卡西里乌斯·梅特路斯(Lucius Caecilius Metellus)在帕诺穆城下大败迦太基象军,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罗马人置轻兵于城壕内,迦太基人派象军出战,被埋伏的轻兵所伤。有的大象落入城壕里,有的反奔本军,队伍一片混乱,象兵们与象队一起涌入海边,希望腓尼基船能来解救他们。120头大象被捕,以象军作为其支柱的迦太基军现在不得不再次躲进堡垒,闭门不出。不久,埃利克斯也被罗马人占领了(罗马纪元505年即公元前249年),除了德瑞帕那和利利俾外,迦太基在西西里岛一无所有。迦太基再次求和,但梅特路斯的胜利和敌军的疲惫使强硬派在元老院占据优势。

围攻利利俾

罗马人拒绝和谈,并决意围攻西西里剩余两城,于是再派200艘战船出海。利利俾遭到了罗马首次大规模的正式围攻,这也是历史上最顽强的一次围攻。一开始,罗马军就获得了重要的胜利,他们竟然能把舰队驶入此城的港口,并在面对海洋的方向将该城封锁。然而罗马军不能完全封锁海道。尽管他们凿沉船只,架设栅栏,加强防守,但熟悉浅滩和海沟的迦太基船员却驾驶快速帆船,维持城内被困军队和德瑞帕那港的迦太基军之间的正常交通。事实上,不久之后,迦太基一支50艘战船的中队竟驶入港口,运来大批补给品和1万名援军,然后平安无事地返航。而攻城的陆军情况也比被围者好不了多少。最初,他们采用常规方法攻城,架起机械,不久便击毁城墙侧面的六座城楼,因此为攻城打开了一个缺口。但是迦太基精明的司令希米尔科下令在缺口之后再筑一道城墙,因而阻挡了攻势。罗马人企图买通守城的卫戍部队,但失败了。在迦太基人首次突围、意欲焚毁罗马人的机械但被击退后,他们在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竟然得手了。于是罗马人放弃了攻城的计划,只在水上和陆地上封锁此城。如果他们不能完全阻挡敌船入港,那这种方法成功的希望确实非常渺茫。攻军的情况比被围者好不了多少,因为他们的补给路线常被迦太基勇敢的轻骑兵所切断,而当地的时疫又使军队人数骤减。然而夺取利利俾至关重要,罗马人耐心坚持,希望能够完成这项艰难的任务。

罗马舰队在德瑞帕那港前战败

但新上任的执政官普布利乌斯·克劳狄乌斯(Publius Claudius)认为,在利利俾保持长围似乎是件太琐碎的事情。他想再次改变行动计划,率领大量新补充的战船,突击停留在德瑞帕那港附近的迦太基舰队。他带领整支封锁舰队,船上满载陆军兵团的志愿军,于午夜启航,右翼整齐有序地沿着海岸航行,左翼则在大海上航行,日出时分他们安全到达德瑞帕那港。腓尼基的舰队司令阿达巴(Atarbas)虽然觉得出乎意料,但依然镇定自若,决不允许自己的舰队被封锁在港内。德瑞帕那港的港口是朝南的,形如镰刀,当罗马军的战船由一边进入港口时,阿达巴便由仍可通行的另一边将舰队撤出,在港外一字排开。罗马舰队的司令现在除了尽快召回最前端的船只,并在港外排成战阵之外,别无他法。但由于这一撤退行动,他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机会,只有在一条战线上应战。一方面他的舰队侧翼暴露竟达五船之远(因为他们在出港时还来不及将战船充分展开),另一方面,战船在岸边挤成一团,既不能退,又不能驶往战线之后互相支援。罗马舰队不仅未战而败,而且完全落入了圈套,几乎全军覆没。执政官倒是逃了出去,因为他是第一个逃走的,然而93艘罗马战船,超过封锁舰队的四分之三,以及船上的罗马军团精英,全数落入腓尼基人之手。这是迦太基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海战中大胜罗马人。利利俾朝海的一边实际上已经解围了,因为罗马的残余舰队虽然返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但他们已经元气大伤,疲惫不堪,无法封锁这从未完全关闭的港口。他们只能靠陆军的援助,以抵抗迦太基舰队的攻击。一个既无经验、又轻浮草率的军官所采取的鲁莽行动,致使经过长期艰苦卓绝的奋战才获得的一切,都付诸东流。那些未被其轻率之举所连累的罗马战船,于不久之后也因其同僚的愚昧而毁于一旦。

第二执政官路奇乌斯·谷尼乌斯·普鲁斯(Lucius Junius Pullus)奉命在叙拉古装载供应给利利俾陆军的物资,并负责率领由120艘罗马战船组成的另一支舰队,沿岛屿南岸护送运输。他没有让舰队同时行进,而是错误地下令第一批运输船先行独自离开,然后率第二批紧随其后。迦太基舰队的海军中将加泰罗(Carthalo),当时正率领100艘精良战船将罗马舰队封锁在利利俾港。得知这一情报后,他便前进至岛屿南岸,冲入罗马的两批战船之间,切断了它们之间的联系,使其不得不逃到杰拉[19](Gela)和卡马里纳(Camarina)两处险恶海岸的避难港。罗马人在沿岸各处都建有炮台,他们借助这些海岸炮台,英勇地击退了迦太基人的进攻。但是,由于罗马的两支舰队会合无望,也无法继续前行,加泰罗便任由狂风暴雨来替他将罗马舰队消灭。因此,下一场风暴便把停靠在险恶之地的两支罗马舰队彻底摧毁了。同时,腓尼基的舰队司令率领轻装上阵、驾驶娴熟的船只,轻易地在大海上躲过了风浪之灾。然而,罗马人却成功救出了大部分船员和货物(罗马纪元505年即公元前249年)。

罗马人陷入困境

罗马元老院束手无策。如今战争已进行到了第16个年头,但相比第一年,他们现在似乎距离其目标更远了。在这场战争中,四支庞大的舰队已被摧毁,其中三支还载有罗马军团。第四支陆军精锐部队也被利比亚的敌人所消灭,更不用说小海战、陆战、西西里的游击战和疾病所造成的大量损失了。

究竟有多少人死于这场战争,我们从以下事实中便可见一斑:仅仅在罗马纪元502年至507年即公元前252年至前247年这短短的时间内,公民名册上的人数就减少了大约4万人,相当于总人口的六分之一;这还不包括那些在海战中首当其冲、且在陆战中至少与罗马人力量相当的同盟军。财政上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其船只和装备的直接损失以及因商业凋敝而造成的间接危害想必是非常巨大的。比这更糟的是,罗马人已感黔驴技穷,再也想不出能结束战争的方法了。他们试着率领生力军乘胜在非洲登陆,结果遭遇惨败。他们曾逐一进攻西西里的城镇,较小的地区均告陷落,但利利俾和德莱帕那这两座重要的海军堡垒却毫发未损,反而比以前更加坚不可摧。他们还能怎么样呢?事实上,他们的确有些许泄气。罗马城的元老们意志消沉,任由事态的发展。因为他们深知,遥遥无期、旷日持久的战争对意大利所造成的损害,比人亡财尽还要严重。但是在徒劳无功地做出一些无谓的牺牲之后,他们对民族及其命运失去了勇气和信心,而只有这些才能激励他们再接再厉,做出新的牺牲。他们遣散了舰队,把国家的战船交给了那些私自发动海盗式攻击的船长们,任由其摆布。陆战名义上仍在继续进行,因为他们别无他法。但他们仅限于巡查西西里的堡垒,保全自己已经拥有的部分——在没有舰队的情况下,这种方法需要大量的部队和费用以及高昂的战备。

如果迦太基有打败其劲敌的一天,那就是现在了。当然,它也必定深感财源耗竭。但在这种情况下,腓尼基的财政绝不可能紊乱到令其无法继续作战的地步,因为除了金钱之外,他们在战争上所费无几。然而迦太基政府却不再有斗志,反而表现得软弱而倦怠,除非轻而易举便能获取稳得的利益或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他们不会采取行动。甩掉罗马舰队后,他们感到欣喜不已,竟愚蠢地任由自己的舰队逐渐腐朽,并效仿敌人的做法,将陆军和海军的行动范围局限于西西里内外的小型战役。

哈米尔卡·巴卡在西西里的小型战役

因此,接下来便是六年战而无功的时期(罗马纪元506—511年即公元前248—前243年),这不仅是本世纪罗马历史中最黯淡的时期,也是迦太基人最不光荣的时期。然而在迦太基,惟有一人的思想和行为异于国人,此人便是哈米尔卡,人称“巴拉克”或“巴卡”(意为“闪电”)。他是一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军官,于罗马纪元507年即公元前247年被任命为西西里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军队与所有迦太基军队一样,缺乏值得信赖且经验丰富的步兵。虽然政府或许能组建这样一支步兵,无论如何总该尝试一下,但他们却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落败,顶多把战败的将领钉在十字架上作为搪塞的手段。

哈米尔卡决定自己亲自解决这个问题。他深知手下的佣兵对迦太基与对罗马同样淡漠,同时也非常清楚政府不可能提供给他腓尼基或利比亚的征兵,最多允许他在毫无耗费的前提下,用自己的军队按照自己的方法来救国。但他也非常知己知彼。他的佣兵对迦太基漠不关心,但一位真正的将军能将其属下对国家的爱转变为对将军本人的爱,这位年轻的将军正是如此做的。在德雷帕那和利利俾的前哨战中,他使部下习惯于对抗罗马军团之后,便将他的兵力安置在埃儿克替山上(即巴勒莫[20]附近的比勒格林诺山),此山像堡垒一样控制着邻近的乡野。他让部下带妻儿迁至此地,向平原地区征收税款,而腓尼基海盗则劫掠意大利沿岸,直至库迈[21]。这样,他不需要向迦太基人要钱,便能供应部下以充足的钱粮。他还与德雷帕那保持着海上交通,有袭击邻近重镇潘诺姆斯之势。罗马人不仅无法将他逐出堡垒,而且在埃儿克替经过一番斗争之后,哈米尔卡又在埃利克斯另建了一个类似的基地。此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与之同名的城,山顶有一座阿佛洛狄忒[22]庙,一直都为罗马人所占有,罗马人将其作为骚扰德雷帕那的基地。哈米尔卡攻下他们的城池,并围困了庙宇,而罗马人则反过来封锁了他通往平原的道路。迦太基军中的凯尔特逃兵叛降罗马,罗马人以庙宇为孤立据点,安排他们在此驻守。这些人是一伙横行霸道的强盗,在这次围攻期间,他们劫掠庙宇,无恶不作,而如今却鼓起勇气,死守山顶。但哈米尔卡不允许自己再次被驱逐出城,他始终保持着与舰队及德雷帕那卫戍部队之间的海上联系。西西里战争看似转变得越来越不利于罗马。在这场战争中,罗马政府损财折将,罗马将军也荣誉尽失。显然,没有一位罗马将军是哈米尔卡的对手,即使迦太基的雇佣兵也胆敢与罗马军团一较高下。哈米尔卡的劫掠船在意大利沿岸越来越肆无忌惮:一伙迦太基海盗在意大利登陆,一位罗马将军不得不出兵抵抗。只要再过几年,哈米尔卡就可能从西西里出发,率领其舰队完成他儿子日后由西班牙陆路出发所完成的壮举。

罗马人卡图鲁斯在埃古萨岛上组建舰队

然而,罗马元老院坚持不采取行动,怯懦派此时竟占了上风。后来,一批智勇双全的人决心英勇救国,即使政府坐视不理,他们也一定要结束这祸国殃民的西西里战争。海盗式的远征取得了成功,即使未能激起民族的勇气,也鼓舞了部分人民,使他们燃起了希望。他们已团结一致组成了一支队伍,烧毁了非洲海岸的希波镇,并在潘诺姆斯港外与迦太基人进行海战,结果大获全胜。由于私人的捐助(这一方法也曾用于雅典,但规模没有这么大),富有且爱国的罗马人装备了一支战舰船队,其核心为原先因私掠而造的船只及其精练的海员。总的看来,这支舰队的配备远胜于罗马政府素来所造的船只。

当这场残酷战争进行到第23年时,许多公民竟自发提供给政府200艘战船和6万名水兵,这在史书上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执政官盖乌斯·路达提乌斯·卡图鲁斯(Gaius Lutatius Catulus)受命率领这支舰队前往西西里海域,他一路上几乎未遇到任何阻碍。哈米尔卡用以进行海盗式远征的两三艘迦太基船,面对优势敌军纷纷闻风而逃。罗马人几乎未遭抵抗便占领了利利俾和德雷帕那的港口,现在由水陆两面围攻两城。迦太基人始料未及,即使这两座坚城也因供应不足而岌岌可危。迦太基在国内配备了一支舰队,但尽管他们倾尽全力,也未能在年底出现在西西里海域。后来,在罗马纪元513年即公元前241年春,这些准备仓促的船只终于抵达德雷帕那海外,与其说它们是蓄势待发的战舰,不如称其为运输船队。腓尼基人原本希望不受阻拦即能登陆,并卸下货物,这样便能装载海战所需的军队。但罗马船只拦截了他们,在他们正要从希罗岛(Hiera,即如今的Maritima)驶向德雷帕那的时候,罗马迫使其在埃古萨小岛(Aegusa,即如今的Favignana)应战(罗马纪元513年即公元前241年3月10日)。结果自然毋庸置疑。制造精良、驾驶娴熟的罗马舰队,在贤能的执政官普布利乌斯·瓦列里乌斯·法尔托(Publius Valerius Falto)(执政官卡图鲁斯于德雷帕那负伤,仍在卧床休养)的指挥下,一举击败了负载过重、驾驶欠佳且兵员不足的敌舰。他们击沉了50艘敌船,俘虏了70艘,胜利者带着战利品驶入了利利俾港。罗马的爱国志士所做的最后一次大努力终于有了收获,他们的努力赢得了胜利及随之而来的和平。

缔结和约

迦太基人首先将那不幸的舰队司令钉在十字架上——这一做法根本无济于事——然后赋予西西里将军无限的权利以缔结和约。哈米尔卡眼看自己7年艰苦奋战所获得的成果因他人的错误而断送,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一不可避免的事实,但绝不因此牺牲自己的军人荣誉、自己的民族或计划。西西里确实已经保不住了,因为罗马人现在已控制了海域。国库空虚的迦太基政府,想通过在埃及募国债以填补亏空,但遭到了拒绝,因此不会再有击败罗马舰队的可能,于是他们交出了西西里。然而,迦太基政府及其国土的独立与完整,则照常得到了承认。罗马承诺不与迦太基同盟单独联盟,迦太基也承诺不与罗马同盟单独联盟——也就是说,不与对方的属民或附庸民社联盟。双方都不得在对方的领域内作战、行使主权或征募新兵[23]。当然,次要条款包括无偿遣回罗马战俘,并支付一笔战费。但卡图鲁斯要求哈米尔卡交出军队和罗马逃兵的条件,却被哈米尔卡断然拒绝了。卡图鲁斯没有再提第二个要求,并允许腓尼基人自由离开西西里,每人只需支付18迪纳厄斯(12先令)的赎金。

如果迦太基人不愿再继续战争,那么这些条款应该会令他们感到满意。哈米尔卡之所以作出如此巨大的让步,是受到了以下种种事情的影响:希望给祖国带来胜利与和平的自然愿望;想到了雷古鲁斯的惨败和变化多端的战局;考虑到爱国行动虽最终奠定了胜局,但不能应命而至,也不会再度出现;或许还想到了自己的个人性格。诚然,罗马人对和约的条款感到不满,在组成最后一支舰队的爱国者的影响下,人民大会起初拒绝批准和约。我们不知道这一做法的用意何在,因此无法断定那些和约的反对者们究竟是为了让敌方作出更大让步,还是想起了雷古鲁斯曾要求迦太基放弃政治独立的陈年旧事,从而决定继续开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此,这不再是和约问题,而是征服问题。如果罗马人是因为前者而反对和约,那他们可能错了。与获得西西里相较,其他一切让步都是无足轻重的。并且,以哈米尔卡的决心和创造才能而言,如果把既得的主要成果作为赌注,以求取次要目的,则实在是太冒险了。另一方面,如果和约的反对派认为,只有将迦太基彻底毁灭,战争才算达到令罗马民社满意的目标,那他们真可谓是卓有政治远见,预见了未来的发展。然而,罗马人是否有足够的资源重演雷古鲁斯的远征,并一鼓作气,击溃腓尼基人的士气,攻陷他们的城市,至今无人敢做任何断言。

这一重大问题最终交由一个委员会来解决,他们将前往西西里,就地决定。委员会基本上批准了原先的条约,只是将迦太基应赔付的战费增加到了3200塔兰特(合79万英镑),其中三分之一当即交付,其余分10年偿还。在最后的正式条约中,除交出西西里之外,还包括割让西西里与意大利之间的岛屿给罗马,但这只能视为修订时在细节上所作的更改,因为迦太基既已交出西西里,自然不可能保留那长期被罗马舰队所占领的利帕里岛。有人怀疑条约中关于撒丁和科西嘉的条款,有故意含糊其词之嫌,这种说法既欠妥当,又不太可能。

于是,双方终于达成了和约。一个战败国的不败将军走下他防卫甚久的山岳,将腓尼基人占据了至少400年的堡垒交给了此岛的新主人——这些堡垒坚不可摧,希腊人曾屡攻不克。至此,西方得以获得和平(罗马纪元513年即公元前241年)。

对罗马所参战事的评价

此战将罗马的疆域扩张到了环绕意大利半岛的海域之外,现在让我们稍停片刻,来谈谈对于此战的看法。这是罗马人参与的最持久、最激烈的一场战役,许多参加决战的士兵在战争开始时甚至还未出生。然而,尽管在这场战役中,无比英勇的事件时有发生,但无论就军事方面还是政治方面而言,罗马人在其参与的历次战役中,从未像此次这样指挥失当、游移不定。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此战发生于罗马政治制度的过渡期——从不足再用的意大利政治制度过渡到尚未成熟的大国政治制度。为了实行纯粹的意大利政策,罗马的元老院和军事体系都组建了极佳的组织。这样的政策所引发的战争是纯粹的大陆战争,以位于半岛中央的首府为作战的主要基地,以罗马的连锁堡垒为第二根据地。当时亟须解决的问题主要是战术问题,而非战略问题。进军与行动仅居次要地位,战争却居主要地位。围城战尚处于初步阶段,而海战更是连想都未曾想过。一个评议会如何能够指挥这种作战行动,一个行政官员如何能够统率军队,对此我们不难理解,尤其是当我们知道当时的战争以白刃战为主,以面面相对的交战决定胜负时,我们就更不难理解了。这一切都在顷刻之间发生了变化。战场的范围延伸至远不可见的地方,到了另一大陆不知名的地区,到了广阔无垠的海洋之外。每一阵波涛都是敌军舰队的航道,每一个港口都可能驶出一支进攻的舰队。希腊第一流的战术家们曾围攻顽强据点,尤其是攻打海军堡垒,但均以失败告终,如今罗马人也进行了首次尝试。陆军和民兵制度已无法再满足需要,他们需创建一支舰队,但更为困难的是要将其运用到作战当中。他们需找到真正的攻守地点,团结并指挥人民群众,筹划长时期、远距离的征战,并且协调各远征军之间的合作。如果对这些事情处理不当,即使在战术策略上极其薄弱的敌人,也有可能击败一个强大的对手。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政权脱离评议会和发号施令的行政官员之手,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显然,罗马人在战争之初并不知该如何着手,只有在战争的过程之中,他们制度的缺陷才逐一迫使他们注意到,其缺乏海军力量和固定的军事领袖,将军能力不足,海军上将毫无用处。这些弊端有一部分因奋力和幸运而得以补救,如缺乏舰队一事。然而,这一伟大的创造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而且一直都是如此。一支罗马舰队组建起来了,但只是虚有国家之名,罗马人始终以异族的眼光看待它。罗马人将服务于陆军兵团视为最高荣誉,而海军却依然受到人们的轻视。海军军官大多是意大利的希腊人,船员由属民甚至是奴隶和流氓组成。意大利的农民始终对海洋怀有敬畏之心,加图一生中有三件憾事,其中之一就是他本可以取陆路行之,但却选择了海道。这有一部分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因为船只都由桨手划动,而桨手不可能成为高尚的职业。但罗马人至少能组建几支独立的海军兵团,并致力于培养一批罗马的海军军官。在国民的积极号召之下,他们立志要逐渐组建起一支海军,使其不仅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且在航力和训练方面能发挥重要的作用。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发挥了在长期战争中所发展起来的私掠力量,并将其作为至关重要的核心。然而,政府在这一方面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尽管如此,那庞大笨重的罗马舰队却仍然称得上是此次战争中的天才之作,它在战争伊始以及战争结束之时,都为罗马扭转了战局。

还有其他的缺陷更加难以克服,只有更改法制才能加以补救。元老院根据各党派势力的强弱而改变作战方法,酿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大错,如从克鲁皮亚撤军以及一再解散舰队。某年,一位将军围攻西西里城镇,其继任者并没有迫使这些城镇投降,而是去劫掠非洲沿岸地区或冒险发动海战。无论如何,最高指挥权应依法年年易手——这些弊端若想消除,就必须变更宪法,而这比建造一支舰队还难。可是这些弊端若不消除,又不能满足此种战争的需要。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元老院还是诸将军,都无法立即适应新的作战方式。雷古鲁斯之役就是一个例子,说明了他们是何等固执地坚信一个理念,即优势战术足以决定一切。像这样似乎有命运将胜利投入自己怀中的将军少之又少。罗马纪元498年即公元前256年,他所处的地位正是50年后西庇阿[24]所处的地位,不同的是他没有与汉尼拔和精兵为敌。然而,元老院在证明了罗马人战术上的优势之后,便撤回了一半兵力。那位将军盲目信赖这种优势,于是止步不前,在战略上已输一筹,后来接受敌人的挑战,在战术上又遭遇惨败。由于雷古鲁斯是一位能干且经验丰富的将军,这一例子便更加令人瞩目。正是那曾征服了埃特鲁里亚和萨莫奈的乡农战法,导致了突涅斯平原的惨败。“每个公民皆适于当将军”这一原则在其范畴内是成立的,但如今却不适用了。新的战争形态需要受过军事训练且具有军事眼光的将军,而并非每个公民都具备这样的特质。更糟糕的是,舰队的主要指挥权被视为陆军指挥权的附属品,凡是碰巧当上了罗马行政首长的人,则不仅成为了陆军的将军,而且还成为了舰队司令。罗马人在此次战役中所遭受的最大灾难,并非狂风暴雨,更不是迦太基人,而是罗马那些市民舰队司令的愚妄恣肆。

罗马终于取得了胜利。但是它所获得的利益却与它最初所要求的以及敌人所承诺的都相去甚远,而它竟默然接受了这一切。和约在罗马遭到了强烈的反对,这清楚地表明了此次的胜利与和平是何等地肤浅、不彻底。如果说罗马是胜利者,那么毫无疑问,它的胜利一部分应归功于诸神的恩宠和人民的爱国热情,但更应归功于其敌人在战略上所犯的错误——其错误甚至远远大于罗马的错误。

* * *

[1]陶尔米纳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的墨西拿省内,位于墨西拿和卡塔尼亚之间,人口约九千九百余。公元前400年陶尔米纳曾是古希腊的殖民地,公元前212年又归罗马帝国管辖。——译者注

[2]坎帕尼亚位于意大利南部,属于地中海沿岸地区,总人口将近600万,居意大利各大区第二位,首府是那不勒斯。该地区拥有优越的地理位置,是连接欧洲、非洲和中东的交通枢纽。——译者注

[3]加普亚,古城名。在今意大利南部,滨第勒尼安海,那不勒斯附近。原是坎帕尼亚人部落居地。——译者注

[4]萨贝利人(Sabellian)是罗马崛起之前生活在意大利中部及南部的意大利人部落中翁布里-撒贝利人中的一支,包括萨宾人在内。——译者注

[5]埃托利亚为古希腊地区,在科林斯(Corinth)湾正北,现并入埃托利亚和阿卡纳尼亚(Akarnania)州。古埃托利亚,尤其是普列隆(Pleuron)和卡利敦(Calydon)两城,在早期传说中极负盛名。——译者注

[6]克里特位于地中海北部,是希腊的第一大岛,总面积8300平方公里。行政上属于克里特大区。克里特岛是爱琴海最南面的皇冠,它是诸多希腊神话的源地,过去是希腊文化、西洋文朋的摇篮,现在则是美景难以形容的度假地。——译者注

[7]拉科尼亚是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部分的区域,也是拉科尼亚州的所在地。它的北面是阿卡迪亚,西面为麦西尼亚。直到公元前190年代,拉科尼亚一直是斯巴达的核心地区,其中斯巴达是最重要的城市;直到今天,斯巴达仍是拉科尼亚州的州府。——译者注

[8]西里西亚是中欧的一个历史地域名称。目前,该地域的绝大部分地区属于波兰,小部分则属于捷克和德国。奥得河及其支流几乎流经整个地区,两岸都有许多重要城市。该地沿着苏台德山脉,其南部与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接壤。——译者注

[9]玛末丁人被允许加入意大利同盟,其对罗马所处的地位相当于意大利各民族的地位,约定供应船只,在钱币方面,无造银币之权。

[10]那不勒斯是意大利南部的第一大城市,坎帕尼亚大区以及那不勒斯省的首府。城市面积117平方公里,人口略低于100万。——译者注

[11]哈米尔卡·巴卡(Hamilcar Barca,公元前275—前228年),迦太基将军、政治家,西班牙的开拓者,巴卡家族的第一代领袖。——译者注

[12]米列海战(公元前260年)是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罗马共和国与迦太基的第一场真正海战。这场战役是罗马人在米列(现今米拉佐)以及西西里战胜的关键。——译者注

[13]奥尔比亚为意大利港市,位于撒丁岛东北岸,濒第勒尼安海的奥尔比亚湾,人口2.6万。撒丁岛主要客运港,同亚平宁半岛的奇维塔韦基亚等地有船只往来。有罗马式教堂、罗马时代古墓与腓尼基人的遗迹。——译者注

[14]马尔库斯·阿蒂利乌斯·雷古鲁斯,大概出生于公元前307—前250年,是罗马政治家和将军,他在公元前267年和公元前256年担任罗马共和国领事。——译者注

[15]店小二民族原为拿破仑对英国人的贬称,指热衷于从事商业的民族。——译者注

[16]有人认为,迦太基之所以能够得救,皆因赞提帕斯的军事才能,这种说法大概是浮夸之谈。迦太基的军官必不待外国人的指教,便知非洲的轻骑宜用于平原而不宜用于山林地带。这些故事是希腊卫兵室里的谈资,甚至波里比阿的书里也不免有这种故事。有人说赞提帕斯于战胜后为迦太基人所杀,这也与事实不符。他是自动离开的,或许加入了埃及军队。

[17]关于雷古鲁斯的末路,我们能确定的也不过如此。甚至他奉使至罗马一事(可能于罗马纪元503年或513年即公元前251年或前241年)证据也不充足。后世罗马人仅由其祖先的祸福作为学校教材的题材,把雷古鲁斯作为落难英雄的典型,正如把法比里奇乌斯作为贫寒英雄的典型一样,传播了许多以他为名的轶事。这都是不伦不类的点缀,与庄重朴素的史实相形见绌。

[18]哈斯德鲁巴(Hasdrubal,公元前270—前221年),迦太基军事将领,娶哈米尔卡·巴卡之次女、是汉尼拔之姐夫。第一次布匿战争之后,哈斯德鲁巴随岳父前往西班牙建立殖民地,统率迦太基海军,在哈米尔卡于前228年去世后,他成为了新的西班牙殖民地统治者,并建立了新首都迦太基新城(现卡塔赫纳),积极准备与罗马再决雌雄。后来,他与罗马签订条约,规定两方的势力范围以埃布罗河为界。公元前221年,他被凯尔特人刺杀身亡。——译者注

[19]意大利港市,位于西西里岛南部,临地中海的杰拉湾。

[20]意大利西西里首府巴勒莫(Palermo),又译帕勒摩,是位于西西里岛西北部港城。它是意大利那只伸向地中海的皮靴上的足球,是地中海最大的岛,西西里的第一大城,也是个地形险要的天然良港。——译者注

[21]库迈(Cumae)(意大利文:Cuma,希腊文:Κμη或Κμαι),为一古希腊屯垦区,位于那不勒斯西北。库迈是希腊在意大利本土的第一个殖民地。——译者注

[22]阿佛洛狄忒(APHRODITE),古希腊神话人物,爱与美的女神。罗马神话中称为维纳斯。她生于海中,以美丽著称。——译者注

[23]有人说迦太基人须应允不派战船到罗马同盟的领域——所以不到叙拉古或马赛里亚——这一说法似乎可信,但条约文本对于此点却未置一词。

[24]西庇阿又译斯奇皮欧,古罗马名门贵族。在共和国时期,以军功显赫著称的有大西庇阿和小西庇阿。这个家族是古罗马历史上煊赫的世家,代出名将,老西庇阿是罗马执政官,在第二次迦太基战争中指挥西班牙战场,在意大利的海边去世。——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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