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金小宝喜充假金刚

虽异金刚不坏身，狂淫时髦也超群。偶然窃得金刚号，也向张园傲俗人。

却说那大姐“呀”的一声往外飞跑，反使张书玉也吃了一惊，忙问何故。那大姐在房门口，用手指着书玉身上道：“你看看身上甚么东西？”书玉低头一看，原来那条蛇盘在自己身上。他不慌不忙用手去将它取下道：“你倒会玩呀！”说着，提起来左右盘弄。吓得那些娘姨大姐摇头吐舌。张书玉笑道：“你们怕甚么？你可知道这东西有人性的呀！你们不信，待我叫它玩给你们看。”说着，操江北口音叫道：“花儿，花儿，你盘到我膀子上来。”那蛇果然蜒蜒蜿蜿地盘到他手臂上。书玉又道：“花儿，花儿，我乏了，你下来到别处去盘罢。”那蛇果然蜒蜒蜿蜿地下来，去盘在桌腿上。书玉方才换过衣服，叫娘姨取铜脚炉去，将灰出干净了，要给那蛇居住。无奈那些娘姨大姐吓得房门都不敢进。张书玉急得跳脚道：“这又怕甚么呀！你们再是如此，我晚上捉它到你们床上来。”内中有个胆大些，闪闪缩缩进房，取了脚炉去洗刮干净拿进来。书玉将来放在梳妆台底下，又叫道：“花儿，花儿，只（这）块来睡罢，不要盘在辣（那）块了，他们害怕你呢。”那蛇果然卸了下来，走到脚炉里面，一圈一圈地盘起来，足足盘满一个脚炉。书玉取盖来盖上，那些人方敢走进房来。起初还是提心吊胆的，后来也慢慢的习惯成自然了。这且按下不题。

且说当时上海有一个人，人叫做金小宝。原是大姐出身，裙下一双大脚，起初是做么二，后来慢慢地爬到长三上来，他那狂淫的性比林、陆、张三个宝货还要利害。是上海做戏的人，上自头等名角，下至肩旗打伞的，没有一个不去姘过。戏班里也有自爱的人不去理他，他便百般勾引，甚或倒贴银钱，必要尝鼎一脔方肯罢手。因此轰动了上海，无人不知有个金小宝。身体却十分粗壮，六年之中竟生下了五个娃娃，都是瞒着客人寄养在外的。他因生的孩子太多，得了个毛病，每夜遗尿，弄得被褥床席无不淋漓尽致。偶被那滑稽之流看见了笑道：“好像是幅水墨龙。”外间的人听得以为是一句真话，因此又谣传他会画画起来。

同时上海有一个人姓吕，排行第四，人家都叫他吕老四，当初原拜过小热昏做先生。这小热昏是学会了满肚笑话，每日在市廛热闹之处开场说笑赚钱的。吕老四拜得这个先生，也学了三分说笑的本事，因把名字改了学热昏。他前生原是天上二十八宿当中娄星所属的一只天狗，只因它喜欢乱吠，打它下凡，以昭儆戒。它当日投生时，这吕氏本是个书香人家，他从小也读过书，只是乱吠之性不改，要学那假名士派，时时使酒骂座，被日游神听了，去回复娄星，娄星便将他一生衣禄删除。因此他颠颠倒倒，弄得家产荡尽，方拜小热昏做先生。

后来小热昏死了，他仗着学热昏的名字，也要出来赚钱。谁知说的笑话不好，无人要听。学热昏一发穷得过不去，便流落下来做了叫花子。一日在张园门首行乞，忽见金小宝坐着马车进来，学热昏做出鬼脸，对着金小宝双膝跪下，高叫道：“金刚菩萨，金刚菩萨。”正是：

只因迷本性，误认假金刚。

不知金小宝听得学热昏叫他，如何发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