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马蹄声踏碎了寂静的夜风在树林里徘徊带起轻微的响动马蹄声隐没其中黑衣的将军伏在乌黑油亮的骏马上整个人藏在黑暗里像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山坡路陡脚下的路坑洼不平号称天下第一名马的乌骓仍步伐稳健树林的尽头出现在远方月华如练家乡的轮廓依稀可辨将军悬着的心稍感安慰他岁起兵乡中父老一呼百应数年在外征战磨平了他的少年意气却没有消减他的斗志只可惜刘邦的军队势如破竹垓下之战已经折损了他几乎所有兵力现在只有家是他唯一的庇护所了项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夹紧马腹即使路很难走他仍埋头向前冲去利箭破空之声从耳边划过他条件反射般停下了步伐作战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有埋伏可他身边只剩骑面对刘邦至少数千的兵力他突围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身边的亲随们大多是从江东来的兄弟家就在前方他们的斗志可能也所剩无几项羽打起精神经过一夜的几场战斗他的嗓音难掩沙哑我从起兵到现在已经八年未尝败北遂称霸天下现在困于此处不是我不会打仗而是天要亡我啊决一死战的日子到了我要为诸君痛快地一战为诸君击溃包围斩将砍旗让诸君知道是天要亡我非我不会打仗他能看清个亲随每个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混着血汗和泥土眼睛里满溢着的除了敬佩也有恐惧项羽深吸一口气对着亲随们吩咐几句勒紧缰绳一骑当先冲出了树林汉军已经列阵等候黑压压一片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项羽怒目圆睁手中宝刀划出长弧疾驰入阵中一路砍切挑刺无数身影倒下汉军像风中飘摇的蒿草被一片片割断他却未曾停下脚步转眼间杀出一条血路在汉军惊愕的目光里项羽掉转马头扬长而去与他的亲随们再次汇合后项羽点了一下人数只少了两骑马蹄在草叶中一深一浅地缓缓前行乌江正在不远处皓月当空清辉洒在乌江之上江的对面错落地坐落着几户人家远处依稀可辨村落的影子站在江边项羽就能想象出炊烟袅袅升起的样子历尽千辛万险杀出重重血路而朝思暮想的家终于要到了项羽突然感到有些踯躅他勒住马头止步不前终于快到家了这条路真难走啊有亲随擦了擦脸上的汗和同伴低声交谈项羽默然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被点燃了他一言不发地来到江边乌江亭长早等候在此处见到他急忙迎上来劝他上船渡河以期来日东山再起他的头本已经落下去一半但他最后还是扬起高傲的头颅摇了摇上天要亡我我还渡乌江干什么当时我和江东子弟八千渡江西征如今几无生还纵使江东父老兄弟仍愿意让我带领他们但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那些丧父丧夫丧子的人呢他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我知道您是忠厚长者可我心中有愧纵使家在前方路在脚下但我命中注定战死沙场那我便成王败寇听天由命追兵蜂拥而来浓黑的夜色很快又被喊杀声和火光填满纵使楚兵英勇善战也寡不敌众项羽身中数刀他回过头看见一张汉军的面孔那面孔的主人正指着他邀功请赏项羽惨然一笑我听说汉王黄金千斤求我首级我便送你个顺水人情罢说罢他惨然一笑轰然倒下那时一江之隔的对岸就是他的家英魂永在可死去的人再也看不见在家的方向东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