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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卖针线的藤吉

2024-09-04 22:07    织田信长    来源:365文库

道三的远见与信长对战术的眼光同样锐利,这终於使得尾张的势力毫无损伤地结束了这一场战争。 

无论任何战争,只要入侵他国,即使战争获胜,己方所受的损失也一定十分庞大。 

胜利了!只要听到这个消息,当地的土豪、武士及百姓们,都会为胜利者欢呼。但这却会引来入侵者的激流。 

如果当时信长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那么这股激流将会影响他的势力。 

道三即明白这一点,所以决定早点求死。而信长也十分明白道三的用意,因此很快地命令军队渡河。 

毕竟胜利一方的势力还是很可怕的。 

当信长的军队渡到河中间时,义龙的先锋部队也及时追赶而来。大良口之渡,又有如呼风唤雨似的。前进时打头阵,後退时,他却坚守後面,这即是信长观察「人生五十年」所得到的信条。 

所以来到大良口时,他先让洋枪队到达对岸。 

其次是弓箭队,之後是枪队。最後他利用事先已备妥的小舟渡河。这时,义龙的军队已经到达了河口,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别让信长逃跑。」 

「——那个大呆瓜只有一人,他渡不了河的。」 

约有三百名士兵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追赶到河中。 

信长站在小舟上冷眼旁观著。当追兵接近小舟时,信长开始举手指示最先渡过河的洋枪队向河裏射击。如果当时信长让洋枪队殿後,那么这将可能成为「尾张的憾事」。 

此刻,洋枪队已拿起了点火把,正等待他的指示。当命令一下,第一队开始「嗒嗒嗒」地发射,接著第二、三、四队也采取行动。等第四队结束射击後,第一、二队又接著不断地射击。终於,河面上的敌人一一的倒下,就此消失。此时信长已悠然自得地站在对岸了。 

不!不仅是大良口的渡河,其後在渡木曾川时,他也曾遭到野武士的袭击。下了清洲城,到处呐喊著「——义龙胜利」。不用听也知道,岩仓的城主,织田伊势守的部下现在已经在附近村落展开纵火的暴行。 

这可以说是一个四处充满饥狼饿虎的战国时代,如果信长的军队受到打击,甚至还要派出救援部队的话,那么他们也一定无法重返尾张的国土。对於这一点,道三与信长同样具有卓越的战略眼光。 

「阿浓,岳父蝮是自己讨死的,我也无可奈何,看来我还是睡我的午觉吧!」 

信长带著毫发无伤的军队返城。现在他似乎已经忘了今川、吉良、斯波三者同盟之事,又移住到清洲城的本城。他沉默著,像是心有所思。 

弟弟信行,依然与柴田权六继续策动著。 

由於让林佐渡进入那古野城,因此他们的实力略损。尤其信长出击美浓而传来义龙胜利的消息後,对方更是充分显现蠢蠢欲动的迹象。 

但是对方也不希望由自己一方先揭出反叛的旗子,因此也忍耐地等待时机的来临。但是自始至今,信长所采取的各种方法,只不过是要对方睁大眼睛,放弃这种蠢蠢欲动的想法。 

「父亲蝮死後已经成佛,你多为他诵经,我到外面走走。」 

从美浓回来至今已有一个月,小麦已经收割,农事告一段落,百姓们都松了一口气。这正是五月中旬的时候。 

信长如此告诉浓姬後即出了城,跟随其後的,便是担心信长的前田犬千代、丹羽万千代、毛利新助等小侍童们。 

「离我远些,今天我想一个人走。」 

他们只好保持距离地跟随在後。强烈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草帽上,在别人的眼裏看来,他像是游手好闲的武士,轻轻松松地朝五条川的东边走去。清洲城位於五条川之西,东边建有市场及商店,地方逐渐地扩大。 

现在这条街的商店超过三十家,这是由於信长政策所反映出的繁荣。 

信长不喜欢按著世间的常理与人类智识来行动,他认为战术战略及政策与道德礼仪没有两样,所以不喜欢依常识来行事。他认为如果受限於常理,则很难向前跨越一步,如此一来,当然难有进步。这如同腐臭之水的沉淀物,只是永远停留於恶臭中,根本就不可能有所改变。信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人说左,他却要说右,人说白,他偏要说黑。然而这并不是他在性格上对事物仿一种毫无意义的扭曲。在这世上,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反抗「古来的常识」,他憎恨这些东西。 

信长不像他国的武将般痛恨敌人间谍的出入。他看到很多领主在国境内设有关卡,如果有他国的人要入境,则须缴昂贵的通行税。见到这种情况,他总会说: 

「这些人真笨!」然後抱头大笑。 

所以在他的统辖区内,废止所有关卡的通行税,让商人可以自由的进出。 

这在战国时代是一项创举,也是大胆的作风。如此一来,各国的商人可以轻易地进出此地,或留居此地。这使得清洲城的街道更加繁荣,同时,百姓也较他国来得富有。 

「啊!看起来真繁荣。」 

说著,他向东边的市场慢慢走去。斗笠下的信长,面带微笑地看著熙来攘往的人群。 

人群集中的地方也是金钱聚集的场所,如果这裏的百姓都很富足,那么信长的胸中也必定会感到很充足。 

不!谁都想不到让他们自由地进出,却是获益匪浅。 

这种事在其他国家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但是他让一些人才流入这裏,也促进了文化的交流,使得天下的事更快速地传到这地方来。信长在这个市场内已挖掘出一些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人物。 

其中包括来自堺港的洋枪制造者、来自小田原的刀鞘制造者、生於甲斐的涂料师,以及来自南蛮的枪身制造者等。 

如果遇到下雨的日子,这个市场会搭起类似小马屋的木房。然而今天是个好天气的日子,周围树荫下到处可以见到小商店。 

信长悠闲地逛著,他看到有一堆反面朝上的箱子,其上置放一些针线,於是他就来到这店的门前。 

「好久未见你来卖针线了。」信长在这家店的门口停下脚步:「生意好吗?」 

对方抬头看著信长。 

「这里景气不错,还是来这裏较有赚头,除了这裏、骏府与小田原之外,其他的地方都不见人潮,没有人就没有东西,没有东西就没有钱。」 

「我说卖针线的,你是哪裏人?」 

「就在这附近啊!但是这附近以前不是什么奸地方,所以我就四处为家了一段日子。」 

「噢!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这裹比以前慢慢地好起来?也就是这块土地要比以前来得好,是不是?」 

「是的。人们常说那个大呆瓜和那头大笨马,如今那个阿呆是清洲的大将,这位爱马如命的马殿下,还真是异於常人,他的作为还真是非比寻常。」 

「你说的马殿下是指信长吗?」 

「是的,但是那匹马不同於其他的马,它的毛好,而且眼睛锐利。首先,你瞧,从泉州的堺港到此,人潮云集,这是有目共睹的,在别国通过关卡还要缴交通行税,如此一来,有谁会去那个国家,既然无法招徕人群,又如何能使金钱落入该地。但是本城的马殿下,即看清这一点,所以先集合了人群,既然有了人潮……那么钱就会滚落於此,所以我看这马殿下,将来一定是日本的首富。」 

「嗯!」 

信长点了点头。 

曾经有人称赞过他的战术与战法,但是被称赞将来会是日本的首富,这倒是第一次听到。 

「卖针线的,你今年几岁了?」 

「你看我像是几岁呢?」 

「你看起来满大的!但又好像很年轻,你说这个城的大将像是匹马,我看你倒像是只猴子。」 

「武士,你怎么这么说呢?小时候我长得肥胖可爱,檀那寺的和尚都叫我日吉丸呀日吉丸,非常的疼爱我。但是为了生活而奔波,所以脸都皱了,不过我还是满喜欢自己的脸,我今年二十岁。」 

「噢!这么说来也像,但是如果说你是三十岁,倒也像是个三十岁的人。」 

「武士,你别取笑我了,倒是让我看看你的人相。」 

「什么?你会看人相?」 

「是呀!在卖针线的同时,我也观察人相,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我都会!四处走走,也充实了不少,这也是为了谋生呀!」 

「哈哈哈!原来如此,看来你为了生活也吃了不少苦头,就帮我看看吧!」 

说著,对方抓起鹿爪似的手指搔著头。 

「嗯!武士,最近你会遇到贵人,这个人的出现,也正是你开运的时候,从此以後时来运转……只是你的个性急躁了些,这即是你的缺点。」 

「原来如此,这么听来,最近我可望得到功名利禄了?」 

「是呀!看你现在无所事事,倒不如去找本城的那位马殿下,既然有意出仕,那么跟著这位马殿下是最好的。」 

信长抑制内心奇妙的感觉,而望著那年轻人散发金色光芒的眼睛。 

「在这附近除了他还有谁可以跟呢?」 

「还有骏府的一个人,我曾看过他的相,他就是以前在此做人质的一个小孩,不过如果是我,我还是要跟随此城的马殿下。」 

「你在骏府碰到的那位,叫什么名字呢?」 

「是三河松平清康的孙子,他的相貌很好,即使与人争吵的样子,我也很欣赏,所以我还特地问了他的身世。对了!他的家人说他叫竹千代,他去年完成成人之礼,现在名叫元信。他的夫人即将临盆。可是我看他还像是个小孩。」 

「卖针线的!」 

信长从怀裏取出一锭银子。 

「喏,这是给你的酬劳。原来竹千代已经娶妻了。」 

「你认识这位清康的孙子?」 

「嗯!那已是七、八年前在尾张时候的事情了。他现在已经十五、六岁了……」 

「是的,就是这种年龄,他的夫人年纪好像大了些,是今川馆的侄女,也是关口刑部少辅的公主。他的相貌不错,将来一定会成大器。」 

「卖针线的,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呀!我叫木下藤吉郎。武士,现在我也要想方法,如果我成为武士,将来也会成功的,你要记得呀!」 

「我会的,你愿意仕用於本城的大将吗?」 

信长因为对此人颇感兴趣,所以如此地问他。然而这位藤吉郎的回答,却是令人感到好笑。 

「是呀!我要在近期内骗取到成为马殿下的部下。反正在人世间就必须选择适合自己的跳板,如果选的不好,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你瞧,美浓蝮的道三,即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结局像他一样,那也是徒劳无功。这位武士,我们就把这匹马当做跳板吧!」 

「跳板……」 

「是呀!主君本来就是部下们的跳板呀!」 

信长从藤吉郎的面前离开了。 

(这家伙真是可恶,那个皱皮猴……) 

在此之後,他又出现严肃的脸色,叹了一口气。 

「噢!竹千代已快要为人父亲了。」 

信长已经二十三岁了,如果说人生只有五十年,那么他已经过半。在这一瞬间,他的感触良多,朝著人潮望去。他终於点点头,走出了市场,迳自回到城裏,他似乎已经忘了那些跟来的小侍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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