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芹
我想到数年前去匈牙利旅行,一行人被带到布达佩斯一个景点,有一尊塑像,是美国新闻大奖始创者、匈牙利犹太人普利策。游览的人中有一中国最大通讯社的记者,只听她兴奋地说:“瞧,咱们新闻界的最高奖。”我闻后侧目而视:“咱们?这个奖会颁给‘咱们’?”时间已久,我记不清她的具体回答了,只记得她不甚明了我的问题所向。她以为自己相信什么就能改变世界的版图。中国人啊,不知该为你笑,还是为你哭!
无独有偶,2012年6月22日,巴黎时间约晚八九点的光景,我偶然换到北京电视台国际频道,正好一个叫《青年榜样》的节目刚开始。当开场音乐停下,年轻女主持人走到录影台中央,开场第一句话大略是:作为演员,最高荣誉莫过于荣获奥斯卡奖……我详细地写出时间、地点和节目名,是为了有心人去查找核实,以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在此无法确定女主持人是惯性的脱口而出,还是事先准备了台词,或者台词根本不是出自她的大脑,而是后台节目制作人手下的文字编辑写的,她只是因形象和普通话标准这两个条件被放到这个位置上。这也是举世罕见的音像传媒的用人现象:无比重要的位置却是播音系培养的,说标准普通话是门槛。在欧美,任何标榜平等、自由的国家都不会把进入统治集团的门槛放得如此之低,这样的位置都是非最高统治集团的心腹莫属的,只有外貌和发音,而不在统治集团小圈子内(血统)的人,谋个气象播音员或插科打诨的位子,也得把自己全卖了才有可能。
女主持人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以为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意识不到说这样一句话意味着什么。脑袋被拧掉的人的悲剧,是看不到自己已经没有头颅!“奥斯卡奖是每个做演员的人的最高荣誉……”这话,由中国某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说出,意识清醒一点的人就该问了:一、我们跟美国合二为一变成合众国了吗?否则一个中国人为什么要用美国的电影最高奖取代自己国家的电影最高奖?或者认宗前者,自动认为美国的奖高于中国的奖?二、我们被美国军事占领成了傀儡国吗?如果刀没架在脖子上,为什么要认人为主,把别国一个连“国际奖”都算不上的“电影奖”当成自己的最高荣誉?何况即便有一个公认、公平的“国际奖”,文化也不是体育,而是历史和文明的综合产物,谁又能完全替代我们自己的眼睛?有什么必要自认国内的就比国际的低人一等?三、我们的文明被人家抢走或偷走了吗?如果我们还是一个有自己文明的国度,我们为什么要把审美的最高权力拱手让人?
这不是谦虚和自大的问题,更不是开放或排外的问题,而是有没有自我意识的问题。失去自我意识的民族,是一个正在消亡的民族;失去自我意识的文明,是一个正在自掘坟墓的文明;失去自我意识的知识精英,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传声筒。当上层精英张口闭口将道义和审美的最高权拱手让人的时候,你怎么让平民百姓心向自己的国家?就算这个《青年榜样》节目后面三十分钟都谈如何爱国,第一句难道不是对那三十分钟的最大讽刺?单从人的心理推断,这一句话要比后面一百句话都有效用,因为它劫取了优越感和最高荣誉。当电视台经常邀嫁洋人的女人为嘉宾,而这些女人并没有除了出嫁之外的任何其他成就,就不要惊讶巴黎大街小巷一厢情愿的中国女孩被人玩弄和蔑视。上游一个小小的闸门,下游即可洪水滔天!音像传媒这一隐形权力机构的主持人,短短几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向社会传递的却是能量巨大的信号:我们已经另有新主。